有时她气了,便想把他的衣物全扯开,气他穿得太厚太多,她摸不着。
她和他软甲上的金属饰物磕磕碰碰的,又冰又凉,唯独他是烫的。
她坐在他身上,她的云裳覆盖了他最炽热之处,藏在底下,被她毫无保留的温柔包覆。
她是如此贪恋着他。
时光逆行。
她想抓住那黑色的藤蔓,但那藤蔓却溃散成一团黑雾,虚虚拢着她。
黑雾细细的□□她,提醒她该有身子存在。
── 这样我才能抱你啊。像以前一样。
粉红色的羊水,终于泛起涟漪,一圈一圈向外飘散,
她徐徐浮起,浮在一片残破尸骸之中,满满的,无穷无尽。
藤蔓重新把她箍紧,捕捉猎物般分毫不肯放松,勒出交错的红痕。
它的荆棘张牙舞爪,又长出须根,扎入她蔓延滋长。
它侵入的姿态强悍而绝对,不由分说,它穿过了她的每一处,深入五脏六腑翻搅,从内到外每一处都是它。
很奇怪的是,她却不觉得疼。
她想留住它。
泠泱有一瞬间回神了。
如果她的法力耗竭,真身碎裂了,那么,此刻感觉到疼痛与愉虐的,是谁?
感觉被紧紧捆缚的,是谁?
── 不顾一切也要拥抱她的,又是谁?
世间原是众生交织的颠倒幻梦,太累人。
她试过了,努力过了。
是身不实,四大为家,
是身为灾,百一苦恼。
“舍了。”她幽幽叹息。
但那藤蔓却不听她的。
它顺着她的□□缠绵,直至最幽深之处。
细细的麻□与搔□,迅速化为布满全□的愉虐。
它停留在深处,刮搔着,闹她。
她说该舍了,但他不想失去她。
他只能以这种方式提醒她为他存在,不化为虚无。
那感觉最后遍满她意识的每一个角落。
宛如墨汁倒入水里,晕染开来。
他就是不舍。
泠泱开始明白,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够超越转轮摧碎她的力量,那就是他的执着。
无论斗转星移,他只是坚持,不肯撤手。
不舍。
每一条藤蔓都有意识,都是他。
他要她,不管散碎成千片万片,他也会找到她。
她是他的,那渴欲太过强大,终于掀起滔天巨浪,压倒红尘,淩越太虚。
他的温暖遍布她全身,又像晦暗狂暴的黑色梦境。
一刹那,色声香味触,一样一样被再度唤起,重新将她赋形 ───
他撩起她的长发,落下一绺青丝。
他偷偷把它夹在书扉中,温柔收藏。
他的心跳贴在她耳畔,为她跳动,
他说,他一手必须持着剑,所以只剩一手能拥抱她。
没关系。
我也是。她扬了扬手中的书卷,法门无尽,全为你而学。
真的,没关系。
他的血他的精气,全都在她灵魂的刻印里,
那是她的毒,也是她的药。
他的书卷藏着她的隐香,她坐在他的书案上,任由他解开她的云裳。
她在叠纸上翻滚,便笺飞散像群鸟振翅,落在她的雪肤上,可一转眼她就跑了,拥抱过后的书斋,只剩失去辉光的羽毛。
他想她,想得天崩地裂,却没能把换她回来。
所以他想砸碎自己,砸碎那些她为他换来的一切,砸碎他们曾有的理想国之梦,全都砸碎 ──
终于,她出现了。
却忘了他。
他们之间,从来不是一滴泪就能赋予生命,一个吻就能换得永生的童话,
非得走过流火方得回首,荆花静静的开在万丈红尘之上。
──泠泱,是你错了,不是我。我就在这里,等你再来一次。
長夜將尽,時光逆行。
从万有到虚空,又从虚空再度赋型为万有。
世间万有,皆在她睁眼的一瞬,
重新演绎。
兽鸣寻求繁衍的声音此起彼落,
鸟群从林间振翅飞起,盎然的生机在春日绽放。
新生幼兽褪去胎衣,带着尚未长齐的新毛,
在夏日骄阳下蹒跚学步,贪婪的啜饮乳汁。
秋风肃杀,最适合狩猎的时光,
万物以利爪以尖牙互相撕咬,为了生存搏斗,
鲜血染红了河畔,又在初次落雪中迎来了寒冬。
大家都睡了,睡了,
被酷寒淘汰的残弱,蛰伏休眠的赢家,全都睡了,
安安静静的冬藏,眼睫披戴霜花,等待下一次循环。
睡着了,再苏醒。
循环。
春夏秋冬,四时寒暑,爱欲生杀,
红雾飘飘渺渺,那是所有曾经存在的生之欲,
从众生堆叠的血肉中,化出夏羽寒的伴生法器彼岸花。
。
。
夏羽寒微微睁眼,翻身侧卧,又闭上眼睛。
她的脸贴在洁白的床单上,四周静谧如永夜,一片漆黑。
但有人在她身旁走动。
她躺的地方微微陷落,又复原,他好像在她身边,又走开了。
别走。
别走。
他从她身畔□离,就像残梦中逐渐远去的记忆。
他的足迹消失在星河的尽头,一吹即散,关于他的一切都将风化成沙。
她想抓住他。
她伸出了手。
世界开始旋转,像巨大的俄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