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大局考虑?什么大局?”在看到侯梅德公文,又亲耳听到他说的话后,并波悉林也不由得问道。
侯梅德却答非所问。“总督,我们后来又将那片土地翻了一遍,共找到八十具尸体,其中冻死的三十五具,战死的四十五具;袭营的秦那士兵,根据估计不会超过一千人。”
“根据对尸体的研究,那些冻死的人一直到死都没有挪动过身体,只是静静地趴在地上等待死亡的降临。”
“总督,如果派出咱们的一千士兵,在某片雪地趴卧至少五个小时,只为偷袭敌军军营;过程中即使快要冻死也绝不做出会影响偷袭的动作,咱们的士兵能做到吗?”
“这个,”并波悉林想了想说道:“如果将各军中的精锐抽调出来执行这样的任务,能够做到;但现在任何一支成建制的军队都不可能做到。”
“你的意思是说……”并波悉林忽然明白了侯梅德要表达的意思。
“总督,秦那人已经变成了咱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可怕的敌人!”侯梅德说道:
“被派出来阻拦我军的,不会是秦那人最精锐的军队;从嗢鹿州城传出来的信息也验证了这一点。但就是这样的军队,能够做到我军最精锐的军队都做不到的事情。那些更加精锐的军队,会难以对付到什么程度?”
“这都是因为之前在碎叶城有许多俘虏被解救。”并波悉林说道:“俘虏基本上都有亲属被我军士兵杀死,又在俘虏营中受到欺压,他们肯定恨透了我军士兵,所以以他们为核心组建的军队能做到这种事情;并不能完全代表战斗力。”
“您说的很有道理。但之前也有过我军进行屠城,城中逃出去的青壮年男子对我军士兵恨之入骨的情况,但他们从来没有展现出过这么严格的遵守纪律。”侯梅德又道。
“那你认为还有什么原因?”并波悉林反问道。
“总督,我认为,这与秦那人实行的新的军队制度有关系。”
侯梅德说道:“秦那人发明了一个叫做‘大义教官’的职务。这个职务与咱们的随军嗄訇有相似的地方,但又不太一样。”
“秦那人的大义教官需要监督武将,还要整肃军纪,关心士卒生活,监督士卒思想,宣导他们所谓的‘大义思想’,铲除一切与‘大义’相反的言论。”
“而他们的大义思想,则主要是宣扬我军有多残暴,同时还借助佛教、道教的思想鼓励士兵们信奉大义,仇恨我国,积极与我军作战,不要怕死。”
“总督,秦那人的这一套制度非常有用。他们解救出去的三万俘虏本来就和我国有深仇,逃到秦那政府控制的地方后又每天经受这种教育,对我国的恨意越来越大,那些与我国没有仇的人在这种气氛下也会萌生出对我国的恨意。”
“一般情况下,随着时间流逝人们的恨意会越来越轻,越来越倾向于保住自己现在的生活,而不是为了报仇和我军拼命;但在秦那人这套制度下,人们对我国的恨意反而越来越重,更加愿意报仇哪怕付出生命。所以他们才会宁愿被冻死也不挪动身体。”
“总督,我敢断定,嗢鹿州城一定非常难打,秦那士兵会拼尽全力抵抗我军进攻,甚至会有种种咱们现在想不到的反击方式。我甚至觉得,”侯梅德又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咱们会在嗢鹿州城下战败。”
“那你的意思是,停止攻打嗢鹿州?”并波悉林反问道。侯梅德的话在反复渲染秦那人有多么不好对付,推导下去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不对。”并波悉林又道。如果侯梅德是这个目的,那他应该公开公文内容,告诉所有将领、士兵,秦那人为了报仇能做到什么程度,从而激起大多数将领、士兵的担忧或害怕,从而能够撤兵。
“不,总督,我的想法正相反,咱们应该加快速度攻打嗢鹿州,在秦那人将更多与我国没有仇恨的人教育成痛恨我国的人之前,打败他们,消灭以曾经被俘的人为主组成的军队!”
侯梅德说道:“退让是不能带来和平、减少伤亡的。秦那人使用的这种制度,固然极大增强了军队的纪律性,也提高了战斗力,可也会使秦那官员只能顺着士兵们的想法做出决定,一旦违背士兵的意愿就会反噬自身。”
“如果在大多数士兵报仇前,秦那官员就与我国停战,愤怒的士兵会杀死停战的官员,推举会带领他们报仇的人为官,继续与我军交战。”
“所以咱们只有一个应对策略,那就是打败他们,残酷地对待他们,让秦那人害怕压过仇恨,从而对我国臣服。”
“也因此,我并没有公开公文内容。我不想让将领与士兵对秦那人心中涌现出害怕或担忧的情绪,这会影响战斗力。要让大家在最好的状态,发挥最强的战斗力与秦那人交战,击败他们,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你说的很对。”并波悉林这时说道:“必须沉重打击秦那人,让他们害怕压过仇恨,打断他们的脊梁骨,他们才会臣服,我国才能完全控制中亚地区。”
“这份公文就不公开了。你再写一份,与纳赛尔呈报的公文差不多内容的。”说完这话,并波悉林恨恨地说了一句:“这次只能绕过纳赛尔,我也只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但如果他下次仍然表现得这么差,我一定要剥夺他的军队。”
“我相信下一次纳赛尔一定不会犯下这种错误。”侯梅德又为他说了句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