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冰伶传令在通州多歇一阵,以便她和林成等等林春的消息。
然而转眼三日过去,仍是音信全无。
不知不觉夜已深了,齐冰伶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只好又坐起来。
窗外乳白色的月光安宁入水。她的心却反常地慌乱。
林成随她坐起来,静静地搂住她的肩。
齐冰伶拧过身子看他,认真地问:“成哥哥,我问你,假如盛如君真的将春儿交给了奉阳太守。攻城那日你看到春儿被绑在城墙上,你会怎么做?”
她的话说得淡淡的,但林成清楚那不过怕他担心故意的。可她越是这样克制,林成心里越不好受。
他一句话没说,只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齐冰伶低下头,双眸湿润了。
这几日来,她常会做噩梦。梦里,春儿会奶声奶气地喊她“娘亲”。
原本攻入奉阳胜券在握,但如此关键之时,她却犹豫了。
自决心复国以来,从未有过的犹豫。
然而,片刻的犹豫对主将而言也可能会致命。数万大军驻扎通州外,他们还不知道齐冰伶突然驻军的原因。现在军中议论纷纷,长久下去恐会生乱。
林成早早察觉了军中异动,却一直未与齐冰伶透露半个字。她重伤初愈,近来又为林春的事担心不已,林成不愿她心里再添烦扰。
林成望着齐冰伶强忍难过的清容,心疼不已。
“不如就攻城。”林成忽然道,“在他们没有拿春儿要挟之前,速战速决。至于春儿……”他顿了顿,声音蓦地低下来,“会无事的。”
齐冰伶怔怔地仰头,不知他如何能狠下心说这种话。
六年来,林成与春儿从未相见,莫非父子还未相认便要天人永隔?齐冰伶不敢想。
然而看向林成坚定双眸的一瞬,原想出口的拒绝又吞了回去。
齐冰伶抿住唇,一时间羞愧不已。
她何尝不知林成如是说实为安慰。他心里的痛楚为难丝毫不比自己少。可却能在关键时刻,理智地做出决定。即便这个决定无比艰难。
齐冰伶先前单以为自己不是一位好母亲,现在看来,还不算一位好妻子,更不是一位好主君。
“我说过,我不但是你的夫君,还是你的臣。”林成郑重道,“为人臣子,便要行劝谏之责。国为大,家为轻。将士们随你出征至此,夺下奉阳便能长安。他们要回家,而不是听你为了一个莫须有的要挟打退堂鼓的。凡事往好处想,办法总会有的。这是你教我的。”
齐冰伶舒了口气,倚在林成肩头。
那一瞬,她想到了“家”,想到了春儿,想到了一切希望与美好。
“你说的对,春儿一定会无事的。”她揩揩泪,面上盈笑,“等夺下奉阳,我们一家,好好聚一聚。”
林成回笑,扶她躺下。
长夜漫漫,齐冰伶的心绪安稳不少。林成却是一夜未眠。
……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子,落在上官文若眼上。
她坐起身,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身上的伤已经完全不痛了,心口也不那么难受,她试了试,能自己站起来,挺直背,慢慢地走到屋门。
“师父?”她轻唤道。
回应她的不是祝子安,而是负责今日打扫的小师弟。
“师姐,师父去药室了。”
“药室?”上官文若忽然惊醒。药室是清音观重地,常被用来炼制危险毒蛊,被送往那里的病人,也多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死马当活马医。
在她印象里,祝子安从未去过那里。
“师姐?你怎么了?”小师弟过来扶住她,眨眨眼,懵懂问:“要不要我去通报师父?”
“不用了。”上官文若笑笑,“我在床上躺了几日了,怪闷的,想出去走走。”
“可是师父说,不准你出门的。”小师弟挠挠头。
上官文若转转脑筋道:“我饿了。你能不能帮我去厨房那点吃的来。等你回来,我就躺回床上。”
“那你可不准走远。”小师弟不放心。
“放心吧。”上官文若温和笑笑。
小师弟一路跑走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回头,上官文若便没影了。
上官文若悄悄来到药室。
她手上没有钥匙,进是进不去。但从小在此长大到底熟悉,只贴着石壁摸索片刻,便找到离室内最近的地方,将耳朵贴上去,便能听到其内动静。
她屏息凝神认真听,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个声音,并不是祝子安。
而是,上官近台。
上官近台还活着?
上官文若惊讶地睁大双眼。
“你为何要救朕?”
“师父现在说这些不是太晚了?”祝子安照旧轻松道,只是声音听来有些疲惫,像是在给人疗伤。
“你不必耗费内力了。朕中了平恩铭之毒,又是阴阳奇脉之体,便是耗尽你朝字诀内力,都未必能救回一条命。朕教过你,不要花费精力做无用之事。”
上官近台的声音弱了下去,仿佛被祝子安一掌扼住命脉再难言语。
“说到底何为有用何为无用呢?”祝子安反问他,“对一件事执念过重,只会越活越累,心有不宁,朝字诀威力便会锐减,这也是您教我的。”
上官近台冷笑一声。他这徒儿还是一如既往地顽皮,多大都一样。
“你到底为何要留朕一命。那日在逐浪川,你本可一剑杀了我朝齐冰伶邀功。现在救了朕,万一被她发现,你可是自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