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晴子才清醒过来,她揉了揉发胀的的太阳穴,走向这座钢铁牢笼唯一的窗口:一个六寸见方的孔洞。
从那里,她可以看见蓝天白云和远处连绵的山峰。而此时,清晨的阳光刚刚照亮山巅,不时有鸟儿轻快地从空中掠过。
“如果能走出这座牢笼,我发誓要享受生命中自由快乐的时光,而不是那些枯燥无味的工作!”她想。
晴子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她年纪轻轻就拥有了医学博士和机械专家的头衔。但代价也是巨大的。
十年前,木鸟公司‘人脑思维机器人’研究小组的三位核心成员,经过一系列离奇又悲惨的变故后,互相把对方改造成了人头机械身的“怪物”。
后来,组长李大卫和周正德都已死去。只剩下她一个苟活于世,还被木鸟公司以“缺陷产品”的名义囚禁在这座钢铁牢笼中。
如果不是怀中那封信,那封李大卫临死前让晴子转送给儿子小虎的信,晴子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在枯燥无味的囚禁生涯里,晴子曾经不止一次地偷看过那封信。寥寥数语中,几乎道尽了一个男人对家庭和社会的担当。可以想象,如果李大卫还活着的话,无论多少艰难,他必将以一贯的风格坚持下去。
“但我是女人,天生有任性的权利!”晴子心想。那些曾经从不奢求的爱情和自由,现在想来是多么的美妙!
……
一阵慢悠悠的脚步声响起。
“吁,天气不错!”晴子收起心思,大声喊道。
“是啊,难得的好天气,你需要点什么吗?比如齿轮润滑油之类的。”随着一阵大嗓门的说话声,蓝天白云的窗口被一张苍老的面容所替换。“你知道,老家伙不懂这些,但你有需要的话,就尽管开口。”
“谢谢老伯,还不需要。”晴子感激地道。如果不是这个热心老头的看护,自己早就疯掉了。
“小姑娘,你的脸色不太好。”老头担忧地道。
“做噩梦了。”晴子道。
“监狱里的噩梦,一定很可怕!”老者摇了摇头。
晴子沉思片刻,问道:“老伯,你有没有接受过催眠或者心灵引导之类的测试?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老头的眉毛拧在一起:“吃安眠药算不算?头晕、四肢无力,不过我都不在乎,关键是要睡个好觉。”
“知道了,谢谢你。”晴子难掩失望地道。
“别丧气小姑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老头走近一步,神秘兮兮地道。
他的脸贴在窗口上,就像一副大头肖像画:“据说李大卫的儿子小虎正在打官司,让法律承认他父亲那样的改造人同样属于人类。到那时,你就自由了,木鸟公司不是政府机构,无权囚禁人类。”
晴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好消息,你应经告诉我好几年了!”
“呃,好吧!”老头尴尬地咕哝道。“我支持你和李大卫,你和我的女儿一样聪明可爱。这么明显的事实,不知道人们为何争论不休?”
“人性,老伯,人们担心不公。”晴子黯然道。
……
此后,老头断断续续地带来了许多消息,支持李大卫的声音越来越多,就好像一个臌胀的气球,越吹越大,却始终没有爆裂。
年复一年……
而睡梦中,那个奇怪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
终于,五年后一个寒冷的冬晨,老头被授权打开了钢铁牢笼的大门:“恭喜你,小姑娘,法律赋予你人权和自由!”
晴子愣神了许久,才感激地拥抱着颤颤巍巍的老人;“你变了许多,老伯。”
“十五年了,你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还和以前一样漂亮,真令人嫉妒!”老头开玩笑地道。“嫉妒心也许就是你说的人性之一吧!”
晴子茫然地点点头。也许是孤独了太久,她有一丝惶恐不安的感觉。“祝福我吧!”她央求道。
“一路顺风!”标准化的送别语。
“能不能真诚一点?”
“去寻找自己的爱情吧,小丫头!”老头道。很温暖的一句话,将秋日的寒冷一扫而空。
“我记住了!”带着一丝忐忑,一丝期待,晴子快步离开了这个囚禁了自己十五年的牢笼。
……
除夕夜,大雪纷飞。
一些年轻的男女不畏严寒,在室外大呼小叫地玩闹着,尽情彰显着年轻人的乐观和冒险精神。
晴子蜷缩在松软的沙发里,连一个白眼也懒得给他们。
相比于李大卫,这些毛躁的小伙子就像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再也没有响起。
晴子从黑暗中站起身来,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一人高的穿衣镜前。
十多年过去了,借助于营养液和抗化油的保养——当然也少不了女人必备的香水和护肤品——她的容颜和肌肤几乎定格在了三十二岁的年纪。加上圆圆的脸蛋和匀称的身材,让她始终散发出甜美和知性的魅力。
只可惜,她从来没有享受过爱情的滋味。
“与其孤芳自赏,不如主动出击!”晴子调皮地说道。“毕竟,我是合法的人类。”
说到合法,晴子的心再一次蒙上了阴影。
小虎用法律为他的父亲和晴子这样的“改造人”赢得了人权,却消除不了人们心中的成见。这么多年过去了,晴子再也没有听说过任何一例相似的换头手术,即便为了那些先天重疾的可怜人。
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