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扬点点头,没说什么。他的囚室有一个窗户,从四尺高五尺宽的水泥栏杆架着钢筋焊着的铁网望出去,就是这一片地,可以说,他真是亲眼看着这个科技园区从整地,下水道,电缆线网,自来水管等一步步建设起来的。

不过远远的看去时,这些工地上的大型机具和钢构建筑,都只像是小孩玩耍没收拾好散落一地的玩具,到了跟前才发现那竟是巨大无比的现代机械怪兽和摩天水泥异形。

果然,巨人的斗室就是蝼蚁的宇宙。

车子很快驶出了兰城禾丰区,进入大坑区,上了高速公路。

一路上小邓兴趣盎然的问着陆扬关于里面生活的琐事,但是陆扬显然兴致不高,只不咸不淡的回了几句。

一个多小时以后,进入中埔市,然后出匝道。又一会儿,接高架道,又转入建国北路,最后缓缓驶入花样年华会馆迎宾玄关。

「行啊!小邓,看来越具规模了!」陆扬抬头看了看没亮灯的霓虹灯招牌,这时间还早,会馆还没开始营业。

「嘿!这可是一步一脚印,一砖一瓦地打造,才走到今天的啊!」小邓在前面领着。过大厅进电梯,六楼尽头处,小邓亲自刷房卡走进去,宽敞的房间里面布置精美雅致,小客厅酒吧台流光溢目,小邓说:「扬哥,你先洗个澡,休息一下。」

「嗯!」陆扬点点头走进去,小邓走出房间,轻轻将门拉上。

一整面落地玻璃窗前薄纱轻拢着日光,室内幽静。陆阳拉开衣橱,里面衣帽鞋袜,从里到外,一应俱全。

进了淋浴间,旋开雨洒,涂了满身的泡沫。虽然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所以即使在冰雪严寒的气候洗冷水澡对他没任何困扰,但是毕竟七年没有洗过一个热水澡了,所以当那远高于体温的热水洒淋在肌肤上,顿时所有毛孔张开欢呼,就像是干旱的沙漠里,突然降下一场甘霖,所有的植物瞬间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忽然一个极其细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陆扬略一分辨,就知道有人进了房间。

这人呼吸短浅轻微,是个女子,而且没有恶意。陆扬套上浴袍走出浴室,就看到她。

那女子乌发披肩,一身银色丝缎旗袍包裹着窈窕曲线的完美身材,开叉处一双浓纤合度的美腿若隐若现。此时正侧身站在衣橱前,手里拿着一件白色的男款衬衫,听到浴室开门的声音,转头看来,顾盼间,把陆扬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接着轻启朱唇:「你瘦了,肩膀却更宽了,和我估计中的一模一样,所以这些衣服应该是合身的。」

陆扬侧靠着墙笑笑说:「尹茜,妳这进门不按电铃的习惯还是一点没变!」

「奇怪了…」尹茜说:「我有卡,为什么还要按门铃呢?」

「这我就不能理解了,为什么我的房间,妳会有卡呢」

尹茜将白衬衫挂回衣橱,招手说:「你过来我告诉你…」那表情像极了森林里坏巫婆正拐骗着小红帽似的。

陆扬微笑不动,只拿眼睛静静的看着她。她恼了,柳眉一竖跺脚,陆扬张开双手,她撅着嘴扑进他的怀里。

「陆扬,欢迎回家!」尹茜呓语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美丽的脸庞汨汨流下。

这一别七年,许多事没变,她始终爱着他。

陆扬双手紧抱着尹茜,双手轻抚着尹茜的背脊。尹茜微微发抖,呢喃着说:「抱我!陆扬。」

陆扬心里感动,只能以更热烈的拥抱回应。

室内的温度像是被人悄悄调高了几度,尹茜软玉温香般紧贴着爱人坚实俨然万仞宫墙般伟岸的宽阔,神秘醉人的气息从饱满微启的双唇间呼出,迷离的眼神在两人闪躲的目光中交换着。

陆扬仿佛化身一流演奏大师灵巧的手指在尹茜光滑如绸缎般细致如凝脂般高低起伏的琴键上灵巧地划过,依着美丽的曲线弹奏出美妙的乐章;又像是海滩上的寄居蟹,正勤快地寻着新家似的。

两人意亂情迷之際,像是磁石的兩極一秒都不愿离开彼此。于是,一切阻挡前行的束缚次第解开。顷刻间,所有不合時宜的遮蔽已然散落一地。

許久,就像是丹頂鶴在北海道平原上完成了精彩的對舞,也像是古文明里原始部落中最虔诚的信徒在神坛前圓澩烈巨響,平原極目遠處火山噴發,大地顫抖,岩漿從烟霧彌漫火光四射的凸起溢出,吞噬流經的一切生靈。

陆扬起身,轻手轻脚穿上衣服,矮柜上多了几件物品,一只新手机,短皮夹,还有一个手提包,都是黑色的,想来是尹茜为他准备的,他回头看了眼床上散在白色床单上黑发覆着的那张沉睡面容,接着转身,悄悄开门走了出去。

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张开了眼睛,却静止不动宛如石膏像般。七年之间,还是有许多事,改变了。

两个小时后,陆扬到了国企理想城纺织厂的家属楼。小区那形同摆设的警卫亭当然挡不住陆扬。陆扬轻轻巧巧地从三号楼楼梯间的通风窗口爬上露台,折了细树枝,从窗户缝中伸进去挑开扣环,轻轻滑开窗,再跳进最靠近露台的房间,这里也是他童年成长的地方。

从小到大他没有见过几次父母,他是老爷和姥姥带大的。一直到十七岁前,他都是住在这里。

小时候,他总爱问姥姥,爸爸妈妈何时回来带他游乐园玩儿,但总没有答案。学校家长会同学们都是爸爸妈妈出席,他却没有一次盼到爸爸妈妈,总是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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