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喜欢围观,就像看戏。
石头村很少有大戏,除非妈祖娘生日。佛生日时,会在交界宫演上两三晚的高甲戏,戏目大都是《陈三五娘》、《连升sān_jí》、《吕蒙正》、《薛仁贵征东》等等。
内容无非**丝娶到白富美,或者**丝变成高富帅,或者**丝折腾大半辈子最后发现自己不是**丝而是某某官一代富一代的二代等等等等,不一而足,但都跟**丝有关。
眼前上演的这一场戏,如果你是一个旁观者,就可以看成是一个**丝想搬到一个富一代的故事。现在,这样的故事比比皆是,结果大都是**丝胜利。还是那句话,打赤脚不怕穿皮鞋的。
李阿虎就是个十足的**丝,妻子、儿子、车子、票子、房子,一样都跟他不沾边。陈蛋绝对算得上富一代,虽然财产损失殆尽,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随便拔一根毛都比李阿虎富有。
李阿虎对陈蛋的仇恨,就像**丝对官一代富一代的不满,恨不能随便找个借口用口水淹死他。眼前,短兵相接,就看李阿虎是不是有足够多的口水了。
张莲花一口答应了当面对质的要求,把陈蛋推向这台戏的最前端,根本不看他会不会演。李阿虎士气更是高涨,大声嚷嚷着要揭下陈蛋的皮,让大家看看这个人模狗样的富一代背地里都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彭钦定趁机出面调和,定下了在交界宫当着妈祖娘的面发誓对质的主意,全村老小无不赞同。
中秋已过,正值重阳,按说应该秋意徐来,凉风习习。今日却怪,日头高高挂在天空,炙热带着盛夏的余威彰显霸气,把一干围观的人晒得满头大汗,但看戏的热情丝毫不减。
虽然已经是中午时分,却没一个人觉得肚子饿。只有陈蛋,饿得两腿发软,一步也迈不动,头疼欲裂,天上的白晃晃的日头在他看来就是黑色的,像一个黑洞,要把人都吸进去。
村民一行得了彭钦定的命令,三五成群前前后后往交界宫走。李阿虎走在最前头,昂首挺胸,像个打了胜仗的士兵,大踏步走进朝堂准备lùn_gōng行赏,时不时跟身边的人炫耀自己的胜利。
走了一段,李阿虎回头去寻找陈蛋的身影,却远远看到陈蛋仍然站在原地,心中的胜算更多,嚷道:“喂喂喂,不带这样的啊。敢答应又不敢去,这是做贼心虚吗?摆明了就是做过亏心事的人。你们看看我,我要是说假话,还敢这样抬头挺胸的吗?”
村民看着呆立不动的陈蛋,有几个好事者帮腔道:“阿蛋啊,走嘛,你这是要跑了?”
张莲花是个争强好胜的女人,脸上挂不住,狠狠推了陈蛋一把,让他快点走。陈蛋晕头撞向,被一推,软趴趴倒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日头一圈一圈地瞎转悠。陈远方急忙过去搀扶,用指甲不停掐陈蛋的人中。
李阿虎几步跑回来,对着陈蛋骂道:“gan你老母啊,不敢对质就说不敢对质,还要这样装死。你丢不丢人啊?”
大家也都觉得陈蛋是在故意推脱,跟着起哄。张莲花气不打一处来,给了陈蛋两个巴掌,那意思是要打醒他。
陈蛋其实意识还是清醒的,只是身上没有力气。对于张莲花这两个巴掌,陈蛋怒火中烧,要是有力气,肯定得把张莲花按在地上暴揍一顿。
别人的妻子护丈夫,那是嘘寒问暖端茶递水,你张莲花倒好,见丈夫倒下了非但没有关心关怀,反倒拳脚相加,还算个女人吗?陈蛋干脆不看张莲花,使劲道:“远方啊,你去给我弄一碗糖水来,我这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陈远方放下陈蛋,飞奔进屋去泡糖水。张莲花仍在边上念念叨叨,说什么没鸟用,遇到大事就手抖脚软,一点也没有男人气概。陈蛋一句也没回答,认真看着天上旋转的日头,思考着下一步要怎么应付。
为什么日头会转动?难道这是要变天?外面的世界又要开始闹腾了?皇帝又要换了?这些都是废话一样的思考,偏离中心思想。但陈蛋却思考得很认真。
所有的事情都没个定论。以前也没人告诉他,日头是会转动的。当然,他如果告诉别人日头是会转动的。别人肯定说他起疯。所以,自己一个人看到的事情,不一定是真的。
经过一大堆垃圾问题的思考,陈蛋得出了想要的结论。对,在城里的那些事,只有李阿虎一个人听说过,而且只是听说过,连亲眼见过都没有,凭什么对质?只要要紧牙根,什么都不认,他一个无赖泼皮的话,谁会去信?
坚定了心中的想法,陈蛋突然觉得天上的日头已经停止了转动,身上的体力也寻了一些回来,随时都可以站起来。不过站起来还需要一个理由,总不能说倒下就倒下,说起来就起来,那就真的是演戏了。
陈远方很快从家里端来一碗糖水,扶起陈蛋喂了几口。陈蛋慢慢睁开眼睛,悠悠道:“走,去交界宫。”
所有村民都欢腾雀跃了。像看拳击比赛的观众,台上被击倒的选手在裁判马上就要输完五四三二一的时候,顽强地站了起来,他们就疯狂了。
张莲花尤其兴奋,对着李阿虎得意的笑道:“去就去,怕你啊?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该怎么把这台戏演下去。”
李阿虎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激动。在这么多人面前揭穿陈蛋的面具,多有威风。一群人走走停停,午时三刻时分,刚好抵达交界宫。
午时三刻,这个词在高甲戏里经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