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中郎过奖了,末学后进,忝负盛名而已。”
项明客气道,自从他写出《行路》之后,几乎所有不相识的人见到他的第一句话都是恭维他所作楚辞,虽然他一开始还对此感到欣喜,久而久之,也就变成了无奈。
他这样的客气回答,他都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多少次,但对方也是好意,他不能动怒,也就任凭他们去了。
“项郎中说的哪里话,单论楚辞,你在大汉前所未有,已有当年三闾大夫之风。”
蔡邕赞叹道,作为文学大家,他虽然未曾在颂风阁任职,但他也有数篇作品被收录在颂风阁相当高的楼层,他的书法飞白体更是被颂风阁众文士争相模仿。
他自然也曾尝试过写作楚辞,却始终不得其法,写出的东西自然能看,却没有《行路》之神韵。
对于项明,他还是相当欣赏的,上马可提枪,下马可行文,这样的青年才俊古来都是少有的存在。
他不自觉对项明产生了好感,下意识地想要接近并进一步了解这名天才青年,故而才拒绝自家的车夫,缓步跟随项明走到了大街之上。
街上百姓见项明一身甲胄,而蔡邕又是一身儒袍,知晓此二人乃是朝廷官员,虽然不敢上前,也在远处眺望议论。
“此处非交谈之处,若项郎中方便,何不移步老夫家中,顺便见识一下陛下所言的西域胡女?”
蔡邕见行人尽皆远远张望,不想惊扰百姓,故而对项明发出邀请。
“蔡中郎厚爱,明心领之,然陛下既然降旨,明再去观看难免于理不合,况且明身着甲胄,再上门去岂不是无礼之至。今日便不去叨扰,他日若有时间,定然上府谢罪。”
项明淡笑道,礼貌的拒绝了蔡邕的邀请。
从古至今,哪里有身着甲胄上他人府中拜访的?除非是特别亲近的战将之间还说得通,而蔡邕大儒身份,其府上不应见兵甲,故而项明才委婉拒绝。
蔡邕脸上难掩失落,但他也知道项明此举符合礼数,虽然自己不在乎这种细节,但既然项明提出,自己也不能一意孤行。
“今日,便去那处小坐片刻,如何?”
蔡邕指向不远处的一间茶肆,强笑道。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项明已经拒绝过蔡邕一次,现在不好再次拒绝,所以点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移步来到那间茶肆,茶肆主人见两名朝廷官员模样的人前来,连忙上前相迎,带着两人来到了一处极为僻静的案榻前。
两人相对而坐,茶肆主人恰到好处地沏上一壶春茶,项明品品,入口甘醇,虽没有后世炒茶之芬芳,却独有几分味道。
蔡邕坐在项明对面,见项明一身甲胄,大马金刀,却轻轻茗茶的样子颇有几分滑稽,但他并没有发笑,而是在心中更加认可这名青年。
“蔡中郎寻我何事?”
品过一口茶,见蔡邕也放下茶杯,项明出言问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老夫听闻项郎中欲入东观治学,又听老友子美提过项郎中才情绝代,故而想认识一下,仅此而已。”
蔡邕淡笑道,昨日刘宏召他入宫,并非是单纯为了让他在这次大朝之上发言,而是针对项明对他进行了诸多嘱咐,包括不能让项明接触哪些书籍,不能让项明参与修史等等,诸如此类十数条,让蔡邕对项明此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不知道为什么刘宏要防备项明到这个地步,也不需要知道,他应该做的,只是按照刘宏的意思行事。
但他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故而有了这次对话。
项明在刘宏的数次试探之中已然变得警觉无比,蔡邕接近自己一事从一开始便透着古怪,为什么他刚刚提出进入东观便有东观郎来和自己交谈,不排除蔡邕自作主张,但很有可能是刘宏的指使。
不过项明也无需可以防备蔡邕,他来到雒阳本就没想暴露自己野心,只是为了增长学识,因此,只要表现正常,便不会引起刘宏怀疑。
想到这里,他直视蔡邕的眼睛,笑道:
“明突然想起,明此前副将顾平,乃是顾雍之兄,听闻顾雍在蔡中郎座下读书,中郎德高望重,明早就想携顾平登门拜访,然明在颂风阁一心练字,又赶上征召春猎,故而一直没能来得及,倒是让蔡中郎先找上了我,惭愧惭愧。”
“顾雍么,确实是老夫弟子,最近他正在帮助老夫整理汉记。”
蔡邕脑中浮现出那个聪慧少年的身影,回道。
“老夫和项郎中竟有如此联系,真让人意外,那不知顾平现在何在?”
“还在颂风阁中,明卸甲入阁之后,他不愿离去,于是跟随明在颂风阁接受熏陶。”
项明又拿起茶杯,饮了一口。
“原来如此,方才项郎中所言,在颂风阁内练字,不知效果如何?”
蔡邕不着痕迹地转移着话题,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将项明当做老友一般,随意地交谈着。
他涉猎广泛,对于书法更有独特造诣,听闻项明埋头练字,心下更是好奇。
“请蔡中郎指教一二。”
在茶肆这个放松的环境之下,项明也变得随意起来,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案上肆意写着。
蔡邕看着项明指间写出的玄奇,不禁瞪大了眼睛,他看过无数名家书法,项明的字不在他们的书法之中,却又仿佛涵盖一切字体,甚至自己飞白之中的一些洒脱,都在项明的字中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