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进原本还在疑惑为什么张让会出现在东宫之内,如此看来,是因为张让本就在此处观察自己,等待自己一步一步踏入早就布置好的之中。
毕竟,东宫并非只有一殿,自己的所在也是李进忠指引,因此,张让藏身东宫并非没有可能。
想必对方准备在自己束手就擒之事前来嘲讽,却没想到自己识破了对方的谋划,想到这里,他嘴角不禁微微上扬,目光之中尽是不屑地神色。
他抬眼看了一眼李进忠,显然没有认识对方的兴趣,因为在他眼中,此人已然是冢中枯骨。
“如今张公算计全盘落空,而董卓大军不日将至,你们几无翻身之日。再想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张公何不放下手中权势,急流勇退,也许,某会给你们一条生路。”
何进劝道,他突然意识到张让不可能再对自己造成威胁,因而言行也逐渐大胆起来,甚至想要劝说张让放弃手中的权势。
至于张让放下权势之后如何,便只能看自己内心的想法。
闻听此言,张让神色古怪,随即想明了何进的意图,神色也出现了些许颓然。
“事已至此,我等愿交出权势,只是……大将军可愿放过我们?”
他的嗓音依旧尖细,但很明显能够听出其中的沙哑,看来,他确实是有些心灰意冷。
“这是当然。”
何进笑道:
“倘若张公不与何某为敌,何某也不会太过为难诸公,诸公随先帝多年,也应该到了还乡退隐的年纪。”
无论心中如何考究,何进表面上也要做出一份同意放过十常侍的姿态,而此时,他对张让的感觉已经从不屑跌至鄙夷。
在何进看来,张让这次谋划已经是后者最后的手段,确实让他差点中招,好在他运气不错,躲过一劫。
而张让此时面对计划的失败显得有些颓唐,甚至连动用西园军最后一搏的勇气都没有,直接询问退路,这便意味着他此次必败。
何进此言一出,张让并没有言语。
由于身处背光,何进有些看不清张让的表情,但见对方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是在下定决心。
他正欲再言几句,彻底消除张让心中的犹豫,却没想到,张让竟突然大笑出声。
“你笑什么?”
张让的反应无疑是出乎何进意料的,他隐隐感觉到些许不妥,但又察觉不出心中感觉的由来,不由得开口喝问。
“某等倒是有意放手,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张让依旧笑着,断断续续地答道。
何进心中的不安瞬间扩大,他突然想到,张让此前同自己言语,很有可能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尽管不远处便是苍龙门,但如此安全的距离也给不了何进足够的自信,面对这种不安的感觉,他决定不再同张让废话下去,转身准备离去。
“嗖——”
何进刚迈出一步,便觉有什么东西带着风声从脸畔飞过,直直落在脚下的地面之上。
借着身后微弱的灯火,何进看到了一支羽箭,一端插在地里,另一端的箭尾还在微微颤抖。
“弓箭手?”
何进迅速反应过来,大喝出声,如此做,也是为了吸引苍龙门守卫的注意。
在发现地面上是一支箭矢之后,他顿时明白过来,张让还留有其他后手。
自己再次陷入险境之中!
想到这里,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何进也顾不得颜面,大声高呼,希望能够引起苍龙门守卫的注意。
但在他眼中,苍龙门下虽人影绰绰,但那些守卫仿佛并未听到自己的呼叫,甚至从未回头。
张让的声音此刻从耳畔响起,其中略带调侃之意:
“大将军,某说的箭在弦上,可不仅仅代指情势。”
何进对张让所言置若罔闻,仍旧自顾自得大喊两声,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大将军,你还不明白吗?”
张让此时收敛起方才的调笑,冷冷道。
“是你!”
何进转过身,怒视张让。
对方的话语让他瞬间明白,原来苍龙门守卫已经被十常侍渗透干净,因而对他的大喝充耳不闻。
只是……兵权怎么可能在宦官手上?尤其是这种守卫皇宫的侍卫,更不可能是张让调动地起的。
何进并未出言问询,但他疑惑的神情尽入张让眼底,张让眼中嘲弄与冰冷之意更盛,淡淡道:
“只不过,想让你死的不止是我等。”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一道人影从东宫旁的阴影中缓缓走出,此人手持一柄长弓,挽弓搭箭,直指何进。
看样子,方才那根羽箭便是由对方射出。
虽然东宫火光飘摇,但何进总算可以勉强看清来者样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原来是你!”
他当然认识来者,此人正是天子身前第一侍卫,两年前便勇冠雒阳,一手箭术出神入化,自己在对方箭下根本没有求生的可能。
但他已经全然顾不上自身安危,呆滞地开口问道:
“天子想要杀某?”
所有线索都摆在眼前,何进此时确定了一个事实,那便是安排计划了这一切的人非是他人,而是当今天子。
何进根本没有想到,同自己有血脉之亲的天子会设计杀他,此时自己身处宫中,兵甲亦不在身旁,又对上了李旷,几乎已经是死路一条。
想通这些之后,何进突然双眼发红,低声问道:
“天子何在?某要面见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