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两人都没有想要更换战马趁机休息的意思,秦琼固然是因为看到了战胜乃至斩杀尉迟恭的机会,而尉迟恭就是在硬撑了。
战到当下这个阶段,比拼的已经不再仅仅是两人的个人武力,亦或是体力,更重要的,是意志的较量。
谁能忍住身体的疲惫,耗尽对手的全部气力,同时挥舞出最后一招,便算是胜利。
战至后来,他们动作愈发缓慢,胯下战马也无力冲锋,只得喘着粗气,承受着两人兵器一次又一次的碰撞。
不知不觉,天色已近昏黄。
两将的进攻已经没有了章法,至少从表面上来看,他们已经力竭,就算一名普通的二三流武将加入战场,或许都可以将他们两人斩于马下。
在他们交手的地面上,开始出现斑斑点点的水渍,皆是他们与战马淌下的,尚未蒸发的汗水。
其实,战斗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
无论是联军还是鲜卑军,都无法承受这两人陨落在战场上的损失,他们这样的武将,若是葬身在这种场合,固然是名正言顺轰轰烈烈,却也是双方极大的损失。
在战争尚未进行到你死我活的阶段之时,无论是项明还是拓跋宏都不愿冒这个风险。
于是,当两人的动作迟缓到了一定程度,几乎连留有余力的可能都不再拥有的时候,从成皋城头以及联军本阵处,都传来了鸣金收兵之声。
两人各自分开对手,气喘吁吁之中交换了一下眼神,便默契地向后退去。
非是两人畏惧死亡,而是实在是没有必要这样轻率地付出自己的生命。
太史公曾言人死无常,他们未曾期望自己死后能够如同泰山崩塌一样带来洪水滔天般的影响,却也不愿死得如同狂风中一鸿毛那般,随风飘散一事无成。
就算要死,也要比这再壮烈十倍,才附和他们两人这一身的本领!
两人对此心照不宣,乘着步伐踉跄的战马便各自回归本阵,同时,这两声鸣金也意味着今日战争的结束。
双方也随即收兵,进行休整。
今天并没有大规模战斗发生,两军加在一起只战死了一人,整个战场都干净到根本无需打扫的程度。
秦琼与尉迟恭战斗了数百个回合,从艳阳高照一直打到红日西斜,都已经没了力气,回到本阵后甚至来不及向主将回报战斗的情况,回到本阵之后只是将战甲一脱,便沉沉睡去。
项明并没有打扰熟睡中的秦琼,后者这一翻出战叫阵也算是掀开了敌军的一张底牌,自己在得知对方拥有了如此勇猛的大将之后,也会随之调整一下部署,以免发生意外。
他思考了一会接下来的布局安排,并没有太过熬夜,为了养足精神,当夜幕如期而至之后,便同样睡了过去。
相比于项明的从容不迫,城中的拓跋宏却是失了眠,他完全看不出敌军今日的叫阵存在什么意义,一时之间有些迷茫。
按照常理来说,对方现在应该洞察到了己方的布局安排,在意识到驻守虎牢的大军可能会从后对他们进行包抄之后,必定会拼命地攻打成皋,而不是今日这般,看似正常作战,实则带着数不尽的敷衍。
按照这么打下去,别说数日,就连数年都不一定能够攻克成皋。
拓跋宏不觉得敌军全军上下都会这么愚蠢,可在他想来,敌军如此做的唯一目的,只有可能是另有阴谋。
他全然看不透这层阴谋,于是愈发急躁,一夜难眠。
次日,项明再度领军出战,还是像前一日一样,派出战将进行叫阵。
只不过,这一次叫阵的将领便没有花荣秦琼那般武艺,不过是略胜普通士兵一筹,大多都是不入流的武将,连三流都是鲜有。
这一次,死伤便多了起来,双方各有伤亡损失,看起来,还比昨日还要正常。
可拓跋宏观看着战场上的情况,一直眉头紧锁,就连己方将军战胜之时,都没有什么欣喜的表情。
他总是觉得,战场上一片正常的背后,总隐藏着一个难以察觉的谋略。
这让他感到了些许不安。
拓跋宏也曾熟读过中原兵法,但战争的艺术从来都不存在固化的形式,一个从本质上完全相同的计策,用在不同人手中会有无数种表象存在,因此就连他也看不出敌军的算计。
可他清楚地记得一句话,这句话是他临出征之前,意图更加了解中原战争的形式以及内容时,所看的一部兵书。
没错,就是中原人战争艺术的总纲——《孙子兵法》。
其中有一句话,令拓跋宏仍旧记忆犹新,那书卷之上用方正的中原文字写着“上兵伐谋”以及“其下攻城”。
这说明,以谋略破敌乃是中原人在战争时所遵守的一道法则,特别是在第一日尝试攻城之后,发现代价过大的前提下。
拓跋宏认为,敌军突然改变战争的策略,使用武将来叫阵斗将乃是策略之中的一部分,但其他的诸多布置仍旧不为人知,就算他熟知中原战争方式,也无法预知敌军的举动。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恐怕独孤信已经派兵来援,满打满算也就再有三四日的时间,便可抵达此方战场。
但他的心情,却因时间的推移而愈发沉重,内心的不安也越来越浓,因为,根本没法推测敌军何时会出招致胜。
自己若不能料敌先机,防下这一次的算计,恐怕会损失惨重。
这绝对不是杞人忧天,而是他无比确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