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第一个节气转眼间就过去了小半。乐正绫原先给什士们每人定的两百到四百个词条,基本于四天内被校完。什士们每日将四个时辰泡在浑邪王子邸上,而按河西贵族们这几日的安排,他们这几天需要做的也只有帮助这什爵士完成词典编纂工作这一件事。故通书什在邸中进展得颇快。四天后,当时间行至元狩元年七月十六日下午未时三刻,在其他空余出气力的同伴的帮助下,最后一个身负两卷任务的什士——魏功,也将最后一个词条同来自河西的发音人校对完毕。
“这部辞书,你们就算完成了?”小王子看着那名什士将箱子的顶盖合上,问站在一旁围观的乐正绫。
“到目前为止,内容的部分就已经完成了。”乐正绫向他说,“我真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带着什士们到你们的邸上再吃一顿羊肉,但是我们两次过来都是为的公事,现在公事结束了,估计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小王子轻轻点头,不置一词。
“之后我们会把这本词典带回天禄阁中付与韦人,当赵司马回转以后,会正式成书。”乐正绫继续说道,“这本词典是汉匈词典,因为现在只有汉有文书,匈奴还来注释这本词典。以后如果有了匈奴文字,那还可以编一本匈语词典,或者匈汉词典,用匈奴语来了解汉语。”
“这很不容易。”小王子蹙起眉头,“我就听说中行说在单于身边仿着汉文创制文字,但是等传到我们那边,还不知道要何年何月。”
“这也是一个困难呀。”乐正绫托着下巴,“如果朝廷能有余力的话,或许能为你们创制一套文字。”
当然,这是一个敷衍的说法。如果通书什不为匈奴语创制拼音文字,蒙古高原附近的民族在今后使用的文字基本上就是仿照汉文创制的这一套文书。汉朝恐怕是绝对不会主动让草原上的人们掌握文字的。
众人走出房间。什士们将自己携带的箱子整理好,乐正绫带着他们向河西贵族们道别。
“希望我们日后还能相见。”小王子以匈奴的礼节,向她们行礼。
“只要你们还在长安,就有见着的机会。”乐正绫向他深拜,“或许还会有下一次调查的。”
客套完之后,乐正什正率领着通书什的爵士们回到车上,准备返回天禄阁。今晨她们自阁中来时,她就已经向天禄阁上报,要求一队韦匠下午到东阁北二院就位,准备将词典付韦。当她们带着箱子走回院里时,那些匠人正张了各种的桌案、工具,和书吏、宫女们一块候着通书什的队伍。
踏进门槛,就着下午的阳光,天依认了出来,这些人正是先前一直给词典服务的工匠。为词典的初稿和修订本韦编的也是他们。
“又要劳烦你们了。”乐正绫同打首的匠人说。
“这是我们的本业。”
“来,”天依指挥身后的什士们,“大家将箱子们摆在案上,把箱中的词条散出来,还是以音序排列,之后就是韦匠们的事了。”
小伙子们各占了一张木案,将一根根牍片从里面拿出来,先是按第一个音标的发音部位和方法将它们粗分成几组,随后将这些组群中的词条按第二个、第三个音标的音序进一步细分。基本上这个工作每人花了一小时来完成;而校正每卷词条的音序,又花去了一小时。到日头特别转斜的时候,确定每卷书牍片的顺序已经排定,匠人的头领方对两位女什官说:
“这样就可以了。只要你们定了这些词条的顺序,这两天我们就可以将它们编出来。不过我似乎没有从你们这边看到有序。”
“序是之后再编,我们要等到赵司马回来以后再考定内容。”天依对那名匠人说,“到时候我们单独将序交予你们编成。”
韦匠的首领向她答唯。随后,在什正和士兵们的注视下,匠人们将这三十多张桌案小心翼翼地抬往院外。当整个院落变得空空如也的时候,大家都长舒一口气。
“我想起一句话来,叫‘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乐正绫转身对什士们道,“这部词典我们也是编了三个月,如果加上之前的广泛调查的话,也有半年左右。一个人参加一个团伍,跟他说你要参与编成一本六七千词的辞书,还要编一本近三千词的,这两本辞书都不是你的母语,大家的负担肯定很重,一开始连记音都不知道怎么记。但是从今年十二月下来,大家从第一步走起,一口一口地吃,一步一步地做,到现在,隔了大半年,算是像抽茧丝那样把这两个工作做完了。”
“《庄子》说过‘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正是这个道理啊。”齐渊感叹道。虽然词典编纂的工作在他这里结束了,但是洛什副教他简单数学的课程才刚刚开始。
编修工作的完成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愉悦,但对楼昫来说不是这样。在自己先前的想法中,当词典编完的时候,也正是自己当着众兄弟的面向什正表白之时。然而这个设想在五日前被截然地中止了。前几日自己还可以通过沉浸在同者云都尉的探讨中来麻痹自己,现在所有的活都已完成,自己的面前好像一阵大风吹过,落了个白茫茫一片。
自己回营之后还会继续给赵司马的家奴们课汉字,并且温习那套表音文书。至少自己追随什正的念头并没有发生变化,而且乐正什正还能每日同他一块推进这个事业。就算不做恋人,每天能够交流几句也是好的。
五天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