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气同昨天殊别。到昨天下午未时,世界上还是一副湿溻溻的样子,傍晚雨歇之后,才转了一个夜晚,太阳就如此高照。赵定北坐在车上,拉开帘子吹着和煦的街风,看着旁边骑行的两个裙钗女儿,感到生活美好又奇异。
一想到过一会儿就能见到出嫁后久别不见的小妹,他的眼里就蛮是期待。小妹怀胎也许久了,自己一直没闲抽身去看她——虽然自己在功课和府上事务以外主要的事情就是同几个朋友喝酒赌博,但博弈毕竟也是很重要的。要博输了,搞不好一天都不大高兴。
总之,今天是他们兄妹相见的第一天。虽然届时房间会很拥挤,各种各样的人挤在一块,但让小妹的深闺热闹起来本来也是一件好事。赵定北简直想不到在这个吉利的日子里面,还有一件事是不好的。
“你们这骑得,真就一直骑到莫府上去?”在赏深秋的红景之余,赵定北关心两位海国夫人道。
“毕竟几千里都一口气骑过来了。就这点路,没什么。”天依对他说。
“也对。你们是用马蹄子丈量过河西的了。”赵定北顿了顿,“小爷还要等几年。”
“那边到目前为止不是个好去处。”天依摇摇头,“不过再过几年或许就可以了。等到朝廷在那儿设了郡,公子便可前往旅行。”
“去那儿旅行干嘛?苦寒之所……”
“祁连山下风景秀丽,非是中土能览及的。”天依闭上眼睛,“虽然我在那边的回忆大多不好。”
“听先生这么说,以后要是安全了,我是得去看一看。等及冠了再说吧。”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聊,在舒缓的气氛当中,天依远看得大街旁有一丛人侍立等候。还有一乘辇。想必那就是今日欢宴之所了。走得近一些,原来那辇是为了有身的人准备的,赵筠蒙着面纱,就坐在那上面。
筠儿的身形比去年时已经肿大了很多——大半是因为她那数月的身孕。不过由于宽大的袍裙,她的身貌并没有显露得很明显。莫子成则是秉着长袖,站在一旁,同他的新婚夫人一块恭迎他的娘家人。
筠儿正张目遥盼着过来的车队。看到来者只有四辆车,她的眼眸先是露出些许疑惑,随后焦虑起来。可是不经意间,她忽然又看到在第四辆车的旁侧骑着两位不像男装打扮的人。随着车队来得更近一些,她终于隔着面纱看清楚了:那两位骑着大马翩翩驰来的,正是自己出嫁前被打入死牢的先生,以及她的眷侣。
由于隔着一层薄纱,赵筠无法看清楚她们的形容,只能看到她们骑着马远来时随风飘舞的广袖。正是这片朦胧给了她遐想的余地,两位传闻被封为夫人的少女,在一年的离别之后,终于像骑士一样过来迎接自己了。要不是现在怀了莫公子的胎儿,行动不便,或许自己早已走下辇轿,掀开面纱,欢跑过去迎接两位姐姐。
“夫君,你看!”筠儿用很温柔的语气向她的夫婿说。
“对,我看到了,是从骠侯的车驾来了。”莫子成的脸上也盈满笑意,“好久没见到君侯了。”
“看那些车子右边!”
在新妇的提醒下,莫子成将眼睛盯到两边的随从中。未几,他忽然深吸一口气,惊了一跳。
“骑马来的?”莫子成将两手紧锁。
“对。”筠儿盈盈笑道,“洛先生和绫姐姐会骑马了。”
莫子成将双唇紧抿。洛先生应该已经知晓了他的赋在关中流传这件事,自己在关内的僚友们应该也有旁敲侧击劝导过她。不知道经过这一年世情的磨练,她肯不肯从与那位姑娘的虚假感情当中脱身出来。不过,光从她们并肩骑乘的亲昵程度来看,莫子成就知道他的幻梦八成也扑了一场空。
车队在莫府的大门口停下来。最先下车的是筠儿威严的父亲——从骠侯,他一下车就走到檐下,同莫左内史大聊起来,主要是工作和朝廷的大事。随后是三位公子。在赵定北走到赵筠目下时,他身后的两位骑手也骑到了她们身前。
“筠儿!”天依在马上同赵筠摇手。
“洛姐姐总算回来了!”赵筠喜笑颜开,几欲将面纱揭掉。
“一路过来,玉体还好么?”
“我没事儿。”赵筠摸着快五月的肚子,“洛姐姐送给我的车,我坐着很舒服。路上走得也慢,所以不太颠。就是不太吃东西,她们下人做的羹食我都不欢喜,想吃洛姐姐做的羹食了……”
“今天就能吃到了!”
莫子成站在一旁,愣愣地注视着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理想的妻子之间的交谈。在这一年期间,他本来有一万句话想同这个自己赋中的皎人说,但此时却忽然失了言。
“莫公子。”洛天依攥着缰绳,在马上向莫子成简单行了个礼,“恭贺高升。”
“洛先生,久别重逢,您居然能乘马了!”看着端坐在马背上的丽人,莫子成蹙起眉头。
“这话在来前我就问过啦。”赵定北在旁边插腔道,“要不是会骑马,洛先生和乐正先生老早死河西了,你今天还能端着手看她过来?”
“这就是我同君侯保下来的人啊。”左内史——前河南郡守,莫子成的父亲,指点着马前的这两人同赵破奴说。
“得亏了你我,还有骠骑将军,关键时刻鼎力决断。现在朝廷可赖她们之力了。”赵破奴笑着对天依和乐正绫说,“来,你们过来,同内史大人行礼。上个冬天你们在死囚牢里,你们的生死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