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到昏时,霸陵周边该参加宴会的人都已到齐了。大家次第入席,走进宽敞的厅堂,按次序坐下来。
负责处理他那边宾客的赵破奴,在坐席上将通书什安排在乐正绫和天依所在的一侧。而莫子成和赵筠则是坐在更高的主位上。
堂内尽可能使用了更多的灯火。虽然和现代比起来仍然稍显昏暗,但是对洛绫两人来说,没有夜盲症的她们已经连汉代漆黑一片的夜晚都习惯了。那么在昏暗的室内,这些灯火基本上也够用。
天依坐在席上,一边观察周边的照明情况,一边想着或许应该找个机会做做亮化工程。现在使用的燃料虽然比较原始,但是如果能找到个玻璃罩套到上面的话,或许光折射的效率也会提高。从前听老一辈人说,没电的时候有什么文艺工作队来表演,或者是唱戏,或者是集体自己办节目、办晚会,只要在戏台的左边和右边各点亮一盏玻璃盖着的煤油灯,灯火就异常通明,能够将整个舞台都罩在光中。上面不管是表演啥,都有味道。
这个时代北方使用的玻璃主要是铅钡玻璃。它耐冷和耐热的水平都比较差,透明度也较低,在工艺上不及西方的钠钙玻璃。钠钙玻璃就算在现代也是制造灯具常用的材料之一,排开古今工艺上的精粗之别,用钠钙玻璃来罩灯,至少效果不会很差——而且也能够防火。不过钠钙玻璃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得到。作为一种在丝绸之路上广泛存在的商品,它能在这条商路上占据重要的位置,本身就说明了它的稀有和奢侈。就算是汉天子的未央宫,也不一定有多少件钠钙玻璃的制品。
要是能从波斯或者罗马进口一些造玻璃的工匠,或者遣使去学,那还好一点。但这不是从骠侯一个人的力量能够办到的。看来在照明上,这个时代还要走很长一段的路。自己只能去接着适应这个时代的灯光条件。
在众人就座以后,左内史和从骠侯作为主人,开始逐个介绍到场的宾客。最显赫的自然是骠骑将军。他被安排在最好的宾席,在提到他的名位时,众人都向他行礼。甚至可以说他是代皇帝征伐这里的。刚接收完浑邪王投降的骠骑将军显得十分骄傲,他身上穿着一件雪白的秋服,它和其他官员的衣服都不同,没有一点杂色,几乎是纯白,纯得发冷一些。看起来就算在白色当中,它也是最显赫、最昂贵的一个质地。
哎,或许灯具这一块可以从骠骑将军处下手。他的恩荣几乎是皇帝级别的,而且在年初的时候,他确实蛮在意采光的问题。他自己的屋顶就是经过采光的改造的。以他的物质实力,应该也能从丝绸之路上搞到适合做灯罩的钠钙玻璃制品。到那时,估计他也能施舍从骠侯一些。
“骠骑将军此次两征河西,为关内带回来不少好东西。博望侯曾经说过的胡麻,就是其一。”赵破奴介绍道,“此次筵席,骠骑将军特别体恤,专门差人送来了胡麻二十斤,供宴会使用。其他的各项佐料,他也送来许多。大家今夜能够吃到百味肴馔,首要得感谢骠骑将军。”
大家咸为霍去病这个伟大的探路者致敬。随后,从骠侯又依次介绍了参加的其他大员,譬如大农令郑当时,便也在列。他一是来同骠骑将军等几个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臣会面,二来是再见见前月和月初测日成功的通书什,以及提出地球模型的两位海国人。他今晚要敬几杯给她们。同样的,太史令和未来的太史令——司马谈司马迁父子也赶上了热闹。他们在派别上不一定同骠骑将军这些军将一致,但是在这场宴会中,他们是都到了。
介绍完骠骑将军以降的大小官员权贵,在中间的时候,赵破奴将手引向通书什这边,介绍到了两位海国来的爵夫人,以及她们率领的通书什的十几位公乘。
“久仰大名,久仰。”有些关内的吏员秉起手来。还有一些在场的在先前的宴上已经见到过二人,但是仍是向她们拜。
“这要念的话,名头就多了。倒不是禄位爵位,禄位的话,兹二人只是斗食;爵位也不过依附于公乘。”赵破奴笑呵呵地对莫内史和在场的人道,随后清清嗓子,像介绍自己的女儿一样铺陈她们的事迹,“于戎事上,带来海国登,让骑士有所凭恃的人;于起居上,带来海国椅和海国案的人;于言语上,率领学士编著匈奴语辞书,通汉匈九译的人;于车马上,带来县车的人;于地图上,定城邑的确凿位置的人。海国的这些大名,众公应该这一年都听说过。现在是见到真人了。”
席上一阵议论。乐正绫和天依从座上站起来,恭敬地向在场的宾客揖拜。在听这一串东西的时候,天依忽然感到有些笑意。这些点子就跟皇帝或者贵族的一大串名号一样,邀功吹牛的成分居多,什么某某圣墓的保卫者,全体什么人的君主,某某会议我参加了,某某战役我指挥的。
“今日里,她们又带来了新东西,就是炒菜!这是她们海国特有的一种调羹之法,炒出来的菜鲜香浓郁,我们今夕是有福有味了。在场的诸公,会是汉地第一个吃上炒菜这种绝域佳肴的人。”
听到这个消息,在场的来宾都对这次宴会的口味充满了期待。长安一带自古是出各种稀奇古怪新鲜事物的地方,他们总是有机会第一时间比山东最先接触到外面的物事。不过新事物出现的频率并不会太高,像在元狩二年一年就出现如此多的新东西,隔几个月就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