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渭河边修水渠的流民估计也有个千把万把人吧?”
“那我是不清楚的,没有向其他亭打听过。”亭尉道,“也不知道谁想的这主意,把流民拉去服役。原来流民各人负担各人生死,就怕他们觉得不公平,起来闹事。现在流民吃饭冻死的问题确实解决了,那么多人聚到一营,点一把火,就不容易死。虽然还是受苦。”
“我。”乐正绫不由得轻挑双眉。
“是夫人想的?”亭尉不敢相信,“夫人怎么那么多主意?”
“上回同你说防疫的措施的时候,你就该想到我们是靠主意活在汉地的了。”
“要真是夫人,倒也说得过去。”亭尉笑了笑,“就是你这几番口舌,苦了我们下面的吏士。”
“‘为人民服务’,苦一点也是很值的。你们至少是救了好多人,日后归了泰山,也能受人的恩戴的。”
“夫人这么说,可能我们还听着高兴一些。”
“对了,我们现在能去修水渠的地方看看么?看看那些饥民现在在那生活得怎么样。”乐正绫将笑容收起来,问道。
“那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亭尉向她摇手,“你们做夫人的,看一群下民受苦,我怕你们不忍心看。”
“我想看看他们现在比前年的我如何,在受那群官吏管的时候。”
“夫人也过过苦日子?”
“算是吧。也是差点冻死,算是侥幸逃生。”
“这样的话……”亭尉有点踯躅,“也不是不可以去。只要你们有文牒,而且确实愿意去看的话。”
“算是给左内史来个突然袭击,”天依对阿绫说,“看看他的政策做得怎么样,也看看我们一番话能造成什么后果。”
“两位夫人现在就去么?”
“不急,等过午之后去。我们先在亭外赏赏风景。”
“也好。毕竟两位夫人我看是冲观景来出游的。”
天依和乐正绫遂又和亭尉、亭卒们拉了一些抓流民、遣送流民的家常,才走到灞河堤边同缪叔、晏柔、府兵们会合。大概到日头偏向午后,她们在堤边烹了小米,吃毕午食,就马不停蹄地赶去渭边,查看关内冬季公共工程的进展,以及流民安置的情况。
亭尉派出了一名亭员为她们引路到了最近的工地。还有几里的时候,天依就看见远处有一些喊号子的声音,听起来人数甚众。
“他们干了几天了?”
“有前去的,有后去的。前去的有个十天了吧,”亭卒道,“后去的比较多,因为我们前几天才把人捕完。很多人听说能去干活吃饭,也才三两成群过来。”
“有一些是自己愿去的?”
“算是吧。没生路了,总得去的。”
“总要找条生路。”天依如此附和道。没有生理,就算去做盗贼也是好的。
当车子从大道上拐下来,驶近工地的时候,几个看守的兵卒在路上拦住了她们。
“所为何事?”为首的一名什长横住戈,问缪叔。
乐正绫将车帘掀开来:
“我们想看一看这造渠地方的情况。”
见到车厢里有锦衣的女子出来答话,这位士兵之长便变得谦恭了许多。
“二位是哪家的夫人?”
“是海国乐正公乘的夫人,还有海国洛公乘的夫人。”乐正绫报上了名号,并示他以文牍。
公乘本来是不低也不高的爵位,但是前面加上海国,情况就不一般了。这位什长连忙留下士兵们,自己向深处去禀告监役的官。随后,他们将这辆车乘恭敬地请到了工地里边。
在一片不甚凌厉的寒天下,天依仔细地看着田渠边忙碌的流民。他们的情况和街上的流民一样,身上仍然是穿着破衣服,甚至有些人连大腿都遮不住。还好今天有一些太阳,能够多少为他们提供一些热量。但到了晚上,要是没火烤,那就糟了。流民和工地上的流民,唯一的区别就是这点吧——或许还有聊胜于无的稀粥。
修渠在这个时代是一件比较简单的纯体力劳动,但是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在渠道的线路上分布着几百个渠役,像长蛇一样,用他们不多的体力使用着铲锹等器具,大多是木质工具,有一铲没一铲地——甚至使用手,在地上挖掘着。冬天的土壤脾气很倔,让人难想办法。
这个场景让天依感到震撼,不过也在意料之中。她刚接回阿绫的时候,阿绫的手就是残破不堪的,到处都是伤痕。对于缺乏工具、处在贫寒之中的人来说,手作为他们最能使的工具肯定能用来做许多事情。
和一般徭役不同的是,在这个工程中,工地上除了男人以外,老人、妇女甚至儿童也在扒着田劳动。毫无疑问地,以工代赈的工地上不是只有青壮年。有许多女子几乎面貌和同龄的男人无异,都是佝偻着背,骨瘦如柴。天依甚至第一眼没有认出来她们的性别。
大多数人呈现出来的是一种缓慢怠工的状态。监卒的鞭子也不常使——反正这些人本来体质就差,再努力干也不会提升什么效率,动辄鞭打,容易出人命,还容易挑动众怒。这份工程的工期也长,只要在冬天最冷的月份他们能将这份工程做完,待回暖一些的时候将他们遣散即可。工地上的一切都处在最低保障和最低标准当中。不过当以工代赈的工程结束之后,陇亩上的农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