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两天中,骠骑军的部队一直在祁连山下的冲积平原上仔细地搜索着休屠王的踪影。骠骑将军的斥候遍布周边几个公里,大军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中,从一条河流涉向另外一条河流。
处于例期休息的乐正绫仍然躺在辎重车上,望着飘着白云的蓝天。在甘肃北部,下完雪后的天空无比湛蓝,云朵一吹即散。她前几日在原上行军的时候,并未留意过天晴时的风景,直到当她和伤员一样躺在车上的时候,她才有闲暇观赏这满目的天云。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乐正绫想起来这首悠扬动听的内蒙歌曲。塞上的风景确实不同于关内,虽然在不同的时期,它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不一样的景致。在自己所处时代的一千年前,这里还是斯基泰人的聚居点,他们一边刻着兽形的金器和几何纹路,一边诚惶诚恐地对着这片玄黄的天地,祭拜他们的万物神。而在自己所处的汉武帝年间,这片土地上的匈奴人、羌人和仅剩少数的塞人,以及远道而至的汉军,正在爆发激烈反复的冲突,除了占卜战果的巫祝祭司以外,没人会忙着注意天空。两千年后,此地会变得干旱一些,但是于其上居住的人口却将膨胀起来。他们会修筑铁路、公路,在街道上开设无刺鱼店,售卖楼盘,许多年轻人,当年匈奴人、羌人和汉族边民的后裔,以及大部分后至的移民,不再在马背上争夺抢掠,而是背单词、参与高考,在工地上打工,或者做生意。
想着想着,乐正绫遂用北方民族歌曲常用的颤音,唱起这首内蒙歌曲来。她一直从“蓝蓝的天上”唱到结尾,除了远在队列前端的天依以外,没人知道她正在哼唱两千年后昙花一现的景象,唱的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反歌”。无论是欲将引弓之民尽数纳入彀中的漠北王庭里的单于,还是自己现在供职的汉天子如狼似虎的军队,还是后代的天可汗、博格达汗、准噶尔汗、省政府、军政府,没人会给这片土地的大众带来真正的繁荣,除了远在百代以后的,短暂地觉醒和组织起来过的当地人民自己。
唱了一遍过后,天依也在前面为她和声。通书什的小伙子们和护卫一旁的卫队默默地听着什官们躺在辎重车上唱的这首歌。楼昫感到什正唱曲的唱法很有意思,她会将一个乐句的最后一个音节拖长,然后在开始的时候陡然将声调往上升一点,旋即又回到原来的音高上。楼昫自己模仿不出这种音高转换,这或许是通晓语言和发音的她独有的技巧吧。
什正唱歌用的是海国的话。楼昫试图用他几个月来破译的什正什副交谈的用词和语法,去判读这首歌的内容。最终他发现这首歌的前四句大致是在描绘牧人在草原上的闲适生活,而接着的四句是在说,什正向可能的来者说,草原是她的家乡。再其后的几句让他犯了浑,她们那边的人们热爱家乡,还热爱一些他无法判读的东西。而最后一句的词似乎是她们成长以后,“草原上升起不落之大阳”,难道在海国的草原上,日头是不会落下的?
楼昫感到自己需要了解的海国事物还有很多。什正唱了几遍之后,却突然又戛然失声,在车背上不住地叹气。这使得楼昫的心情也沉重了一些。毕竟思乡恋家之情,每个人都有之。
根据骠骑将军那边传来的信息,全军正在沿卢胡王部向导的指引,往休屠王牧马的区域前进。休屠王直接治下的还有三个小王国,不知道汉军能不能在今日得之。
军队马不停蹄地前进,一日只短休数次。一直到太阳又复旋转到西南的时候,众军发现了一片如卢胡王部那么大的肥沃之地。
“又是羊盘。”祁晋师看着地面,“这里地方不大,恐怕还不是休屠王的驻部,可能是其下属小王的驻地。”
“叔还能从上面得到其他消息么?”天依问祁叔。当阿绫在辎重车上休息颠簸的时候,她便成为了通书什的临时的什正。
“这个,我得慢慢看。”祁晋师捋着胡须,“一会司马肯定会叫我过去,等到薄暮我们回来时,我再同你们说说。”
天依遂留在驻地,同士兵们一道筹备着今日的驻扎。从之前的几个部落带出来的牲畜几乎吃完了,而没吃的也在路上死完了,故这片草地成为了驮马和车骑马进食的良所。它们可以在这片温和的草盘上,尽情地嚼食春草,而不需要同待宰的牛羊抢食。
在之前几天的转战当中,从当地获取的肉类帮助士兵们减少了很多对补给的消耗。骠骑军出师所携带的十日粮,此时还剩半多。但是从今天以后,士兵们对携行粮草的依赖将会大大地提升。如果再多待几天,没有战果再返回的话,很有可能士兵们的口粮将处于一个临界的状态。到时候,就算再精良的部队,军纪也会出现严重的问题。天依一边同士兵们扎着帐篷,一边担心着未来的事情。
大约到太阳迫近远方的祁连山的时候,骠骑将军和赵司马回到了大军中间。祁晋师打马返回通书什的驻地,乐正绫和天依马上上前询问他随司马侦察的结果。
“这个部落比较早了,是大约两天前得到消息迁走的。看来焉支山南汉军出征的消息在两天前就已经为匈奴右部所侦知。他们估计这几天正忙着撤退和集中部落,意图让我们得不到战果而陷入疲乏,随后在我军弱老的时候,集中人力袭击我们。”
“他如果要把所有的部落都迁走集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