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仁猛的一惊,浑身一哆嗦,饭碗掉落地摔成碎片,随着手里滑落下一个刚刚倒空的纸包。
“你想要我的命呀,小杂种!”玻璃花儿眼嚎叫一声,跳下炕去,来不及穿鞋,直扑世仁而去。世仁两脚抹油,在玻璃花儿眼的手伸过来之前,一个轻猿飞跃,跳出屋外,玻璃花儿眼跟着追到了屋外,世仁已经到了街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甄永信被眼前的一切惊得两眼发直,甚至当玻璃花儿眼冲着他一叠声地“杂种、杂种”骂的时候,他都没意识到,这是在骂他。他顾不上安慰暴怒的妻子,下炕穿上鞋,出去寻找世仁了。
世仁在城里没有朋友,甄永信就到平日氓流们出入的地方去找。在确信已找遍了城里各个角落后,傍晚,甄永信一志朱响地回到家里。玻璃花儿眼原打算再骂几句狠话,出出心里的恶气,只是看见丈夫铁青着脸,一头倒在炕上,她才不再敢吱声,把流到嘴边的狠话咽回肚里。
甄就信躺在炕上,一连几天茶饭不思,心里惦记着世仁,设想出种种世仁可能落脚的地方,幻想世仁无依无靠时,会转回来找他。那些天,只要街门一响,甄永信都会觉着是世仁回来了,赶快爬起来,向门外望去,发刺是,才重新躺下。
玻璃花儿眼心满意足。理由充分地赶走了小杂种,除去了眼中钉,心情挺好。腹泻的毛病也没再复发,连唠叨病也见强了不少,每日里和儿媳妇忙碌碌着家务时,话虽也还挺多,但家里从前的丑事,却极少提到,多半是唠一些居家过日子的正事。看见丈夫整天躺在炕上唉声叹气,也没当会事儿,甚至觉着挺好,免得闲着无事到外面瞎逛,让她成天守活寡似的,牵肠挂肚,零星她担忧。家里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月底,那天傍晚,新妇做晚饭时,听有人在敲街门,便放下手里的活儿,到街门那儿却开门。街门开时,看见两个男人,一老一少。年轻的三十多岁,年老的苍老力衰,牙齿完全脱落,满脸褶皱,看上去至少有七十多岁。年轻的见新妇来开门,先是一愣,跟着问,“甄家人不住这儿啦?”
新妇闻后,有些不悦,回话说,“咋不住这儿呢?这就是甄家。”
“那我哥呢?”年轻的男人问。新妇听了,恍然明白,此人必是公爹的故人,不知道她是甄家的新妇,便放下心来,问来人“你是找我公公的吧?”
新妇恍惚记得,婆婆曾经提到过,公爹闯荡江湖时,曾结识过一位姓贾的江湖知己,早年公爹被婆婆逼成公羊时,正是姓贾的朋友帮忙,找响水观的道士,才把公爹变回真身,便疑心眼前这人就是公爹姓贾的朋友,只是心里没底儿,就试探着问,“先生是……”
“俺姓贾,甄永信是俺哥。”来人说。
新妇听了,猜测得到了证实,笑了笑,说,“他是俺公公,贾叔请进吧。”边说边闪开身,让客人进来,掩上门,转身走到前面,领着二人上了正堂,进到里屋禀报,“爹,有个姓贾的朋友来找你。”
甄永信一骨碌从炕上爬起,眼见贾南镇笑殷殷地走进来,觉得像在做梦。再见贾南镇身后,跟来一个老人,已是预感不妙,忙下炕迎上去,冲着老人说,“老叔怎么得空儿,和慕仙一道出来了。”
老人完全没有了到人家坐客的那份客气,冲着儿子翻了下白眼,蠕动着皱巴巴干瘪的嘴唇,牙齿已经完全脱落,像老太太似的埋怨儿子道,“养子不肖,让俺老年丧家。”
这话验证了甄永信的预感,心里一怔,刚要问清原委,见一屋子的人,特别是玻璃花儿眼和新妇,都支起耳朵在听,就岔开话茬,说了些客套话,吩咐玻璃花儿眼赶紧去办置一桌好菜。心里暗自猜测贾氏父子的遭遇。想想几年前到山东贾家时,贾南镇父亲还不满六十,才几年功夫,就变成眼前这副模样了,不是有大的磨难,人哪能衰老得这般快?而好友贾南镇呢,脸上也沧桑了许多。三十刚出头,关上已见丝丝白发,幸好一身缎子马褂衬着,才略显得体面些。看上去也不显得太苍老。
因为和贾南镇极熟,玻璃花儿眼也不介意,一边隔着房门和贾南镇压唠着家常,一边领着儿媳妇办置着酒菜。多亏新妇手巧,一桌饭菜,一会儿功夫就办置妥当。贾南镇熟门熟户,又长期和甄永信一道走江湖,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