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啦?”甄永信问。
“那日本姑娘水性,和世德交往时,又和一个日本人好上了。那个日本人知道了,就找了两个同伴,教训了世德。世德吃了亏,咽不下这口气,找来一帮朋友,收拾了那三个日本人,结果就把一个日本人打残废了。现在金宁府是什么地界?是大日本关东州管辖的。打残了日本人,还有你的好?世德和那帮朋友,都给捉了进去。一些人扛不住日本人的刑罚,就招供说,是受世德的指使,才做了这些事。单就这一码事还好,不至于判得这么重,那帮人还招供说,世德还指使他们设局,欺骗了那个日本姑娘……”
“怎么欺骗的?”甄永信问。
“起初,那个日本姑娘并没看上世德,因为世德是中国人。世德找了她多次,都让她拒绝了,世德就动了歪心思,让几个朋友埋伏在那姑娘每日放学回家必经路边的苞米地里,见那姑娘走过来,就从苞米地蹿出,装着要对姑娘做不轨的事,这时,敲世德从这里路过,路见不平,英雄救美,一顿拳脚,把那群无赖打走。那日本姑娘心存感激,才答应和世德好上了。结果,东窗事发,数罪并罚,原本要判死罪的,是我把世德名下的田产全卖了,多方疏通,最后才改判了二十年。”
“二十年?”甄永信惊问道。
世义一脸无奈,望着父亲说,“有什么办法?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刀把子攥在他们手里。”
乱箭攒胸,心力憔悴,甄永信支撑不过,瘫躺到炕上,一连数日,汤水不下。一家人吃惊不小。世义坐在炕梢,想出种种好听的话,劝解父亲;儿媳妇乖巧懂事,殷勤得不得了,一声一声“爹”叫着,一日数次,热汤端茶的,不时催促世义去请大夫。甄永信明白自己的铲儿在哪儿,一听说世义要去问医求药,便厉声止住,“爹有什么病?你就大惊兄的沉不住气。爹这会儿,就这儿堵得慌,过几天就好了。你把那些大夫找来,不但看不好爹的病,白白让他们看了爹的笑话。”甄永信指着自己的心口窝儿说。
“可你老这么躺着,不吃不喝,总不是个事啊,这个家,现在还靠您撑着呢。”儿媳妇说。
甄永信听儿媳妇说话中听,心里舒畅了些,缓了口气儿,说,“我是一路上走得太急,有些累了,躺几天,就好了。”
儿媳妇果然有手段,一连几天,把孩子们撵到爷爷的屋里。幸伙们起初还怕生,装得斯文,过了两天,就和爷爷熟悉了,甄永信躺在炕上,看见孩子们,心里就高兴,见孩子们作闹,也不生气,反倒喜欢。儿媳妇就让孩子们抓起糖果,往爷爷嘴里塞。只几天功夫,甄永信心里就感觉松快多了,开始起床吃饭了;又过了些天,能下炕走动了。甄家大院,又有了往日的快乐。只是世德的事,是一块心病,叫他无法长时间高兴。
一天晚饭后,甄永信说要上街走走,便一个人出了门。世义毕竟年轻,为人处事,还显青涩,谅他在世德的事上,已经尽了力,眼下再和他商量,怕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他打算去找盛世飞。盛世飞在讼场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什么样的案子没经过?一个地地道道的老讼棍,如今挤身官场,更是左右逢源,黑白两道亨通,找他问问,兴许会有些好办法。
“我的天,不是做梦吧。”见到甄永信时,盛世飞大张嘴巴,表情明显夸张,“多暂回来的?”
“快二十天了。”甄永信说。
“你看,世义这孩子,嘴太紧,都这些天了,也不见他说一声。”停了停,又问,“怎么样,小儿子找到了吗?”
“找到了,”甄永信说,“在上海,现在挺好的。”
“好c!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盛世飞猜出甄永信的来意,却不愿提起这件尴尬的事,总是找话挡着甄永信,不让他提世德的事,看看见面的客套话已说得差不多了,就抻着脖子向里屋喊道,“孩子他妈,你到厨房去一下,叫厨师弄几个好菜,我要和甄兄喝几盅,我和甄兄几年没在一起喝过了,今天我们哥俩儿好好喝喝。”
盛世飞妻子听见喊声,来到堂屋,和甄永信客套了几句,下厨房去了。
“别地,”甄永信起身拦着说,“我是吃过饭才来的,世飞兄要是想喝,改天我请你到外面去喝。”
“不费事,我才雇的厨子,手艺真的不差。”盛世飞展样地说。
甄永信听出,盛世飞这是借机向他炫耀,便借着话头说,“回来后,我听说世飞兄这些年财运亨通,今日一见,果然不差,现今都雇上厨师了,真可谓鸟枪换炮,锦上添花,令人羡慕。”
盛世飞听了,心里得劲儿,嘴上却客气道,“甄兄笑话我了不是?小弟哪里敢跟你比,甄兄略施手段,银子就翻着筋斗往家里滚,哪像我,当个公差,挣着受气上火的小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