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快就商议停当,第二天一早,世仁一身马车夫打扮,驾了辆四轮马车,来到徐干娘家接小柳红。徐干娘放心不下,特地派小星星扮作丫鬟,随小柳红一道前去。小柳红也打扮靓丽,出门登车而去。因为是哥哥相好的,世仁在车上,也不敢放肆,一本正经地把做局的打算,细细地给小柳红说了一遍。
马车一直来到光明影院,停在一个不惹眼的地方,世仁收起缰绳,专注地往影院门口瞭望,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一个身穿锦袍的男人走上影院门口的台阶,世仁向小柳红递了个眼色,轻声对她说,“喏,就是他。”
小柳红侧目看时,那男人已走上台阶,便会意地下了车,带上小星星,跟在那人身后,进了影院,在那男人旁边,选了个空位坐下。
那男人姓余,是杨树浦一家颜料行的老板。平日生意兴隆,每年都有数万进项,只是管不住自己猎色的毛病,结果就把每年的盈利的大部分,都消耗在女人身上。他平日很少逛妓馆,猎色的主要诚,都是在影院里做的。世仁他们是来看电影时,相中他的,几经探访,摸透了他的底细,才决定下手,正好世德这时求他把小柳红弄出来,这才把这一单交给小柳红去做。
电影还没开场,影院穹顶上的吊灯还亮着,余老板眨着一双色眼,在影院里左顾右盼,寻找猎物。忽见一少妇打扮的人,腰肢扭动着,走到他身边,拣了个空座儿坐下。妇人带着一个小丫头,侍立在少妇身边,却并不坐下,余老板就此判定,这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少妇,要么是富室的娇妾,在家里呆得寂寞,跑到电影院里来寻开心。这样一想,余老板的心脏开始痉挛,扭着屁股要上前搭话。看那妇人神情端庄高贵,便不敢轻狂造次。恰巧这时,少妇袖中的一方手帕坠落地上,余老板见了,仿佛看见了皇帝的圣旨驾到,赶快起身离座,躬着身子,从地上拾起,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归还给少妇。那少妇也不介意,落落大方地道了谢,接过手帕,纳入袖中,双眼微眯,向余老板嫣然一笑。只这一笑,便在余老板心里掀起风动浪涌,这场电影没看好,余老板的眼睛几乎没离开过少妇的脸。电影散了场,少妇起身,带上丫鬟走出影院。余老板也随着起身,丢了魂似的跟在少妇身后,目送少妇登上马车。车夫跳上马车,正要打马离去,不料缰绳脱了扣。看见余老板站在车旁,车夫喊了一声,“劳驾先生,帮我接一下缰绳。”说着,把缰绳的一端,递给余老板。余老板巴不得有机会上前献殷勤,听车夫喊他,赶紧靠了过来,接住缰绳。车夫跳下车去,走向马头,三缰绳,重新系好,道了声谢,就要上车。余老板趁机问道,“这么好的马车,谁家的?”
“裕兴路三十一号汪公馆的。”车夫说完,跳上车,打马离去。
过了一日,余老板到底打熬不过,按马车夫告诉他的地址,寻了过去。果然,在裕兴路上,找到了汪公馆的门牌。只是此时院门紧闭,无法入内。余老板颇觉失望,绕着汪公馆循环踱步。大约踱了三圈之后,猛一抬头,忽见二楼窗口斜依一人,敲是昨天在电影院遇见的少妇,此时正依窗而立,目光里略带哀怨,向他抛来一瞥秋波。余老板心中得意,放肆地拿眼盯着少妇。二人相望良久,少妇吩咐昨天随身的丫头下楼开门,将余老板请上楼来。
来到客厅,少妇已将茶水倒好,和余老板寒暄几句,便坐下品茗闲谈。闲谈中,余老板得知,这汪公馆,原是前清内务府三品侍郎汪大人的蝎馆,类似的蝎馆,汪大人在上海还有五处,而此间因为女主人不善奉迎,汪大人很少光顾。余老板得知内情,便乘虚而入,很快成了这里的常客,却一直没机会上手。往来数日,余老板见这里的女主人女友甚多众,来的全都穿戴得珠光宝气,雍容华贵,便对女主人的身份不再疑心。女主人的女友们,对余老板也不回避,一道搓麻将,斗牌九,已是家常便饭,平日所谈,也都是上流社会的闲事。
一日,余老板外出收帐回来,时间还早,便顺路到汪公馆歇歇脚。到了楼上,见有一圈女宾正在搓麻将,女主人见余老板进来,起身问道,“侬打哪儿来?”
“从福临路那边过来,把一笔款子收回。”余老板说。
“有钱来?”女主人嬉笑着问道,一把将余老板的皮包夺过,也不客气,随手打开,果然,一大卷钞票装在里面。惊叫一声,“哇,真的有钱来!”说完,又将皮包拉死,弄娇道,“阿拉今天手气不好,侬上去换换手嘛,帮阿拉把彩头赚回来哦。”
余老板平素并不好打牌,当着美人的面,又不好驳她的面子,只得硬着头皮,坐了上去,女主人则怀抱着皮包,偎坐在他身后,帮余老板看牌。正在要上停的当口,突然一个丫鬟匆匆跑上楼来,满脸慌恐地低声说道,“少奶奶,不好啦!老爷回来了。”
余老板听罢,登时惊得魂飞魄散,举在手里的一张牌掉落下去,站起身来要往外跑。女主人一把扯住了他,慌忙嗔斥道,“别慌,别慌!侬先去仆人房间里躲一躲,现在跑出去,会让他撞见的。”
余老板没了主张,跟着女主人,躲进仆人房间,浑身颤抖着坐卧不安,隐隐听到一个男人上楼的沉重脚步声,随后又听到一群女眷和那男人的寒暄声,接着是女眷们的下楼声,再接下来,是女主人侍候男主人的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