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见有人喊他“二哥”,脸忽地红了,怕乡下人看出破绽,故作镇静,指了指身边的乡下人说,“他刚才捡了枚金戒指。”
乡下人唯恐自己在分赃时处于下风,将攥着首饰盒的手藏到身后,贪婪地声明,“是我捡到的,大头儿得归我。”
恒安冷眼扫了乡下人一瞥,嘲讽道,“我看见了,你喜欢那玩艺吗?”
“这话说的,有道是黄金动人心,这东西,谁不喜欢?”乡下人咧着嘴说。
“好吧,那就全给你了,我俩不要了,你快走吧。”
乡下人得话,急急如漏网之鱼,转身匆匆离去了。
恒富急得眼红,不住地咂嘴啧舌,埋怨恒安搅了局,“兄弟,你看你,好容易拉来个买卖,你硬是给搅黄了。”
恒安没吱声,冷眼盯着恒富,看了一会儿,才说,“二哥,昌欢别看她结婚生子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她不懂事,不知深浅,你怎么也跟着瞎掺和?”
这话不中听,恒富心里有些恼,嘟囔着,“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挣点钱花吗?”
“不错,事是不大,钱也挣得不多,可一旦穿了帮,城里人会怎么看咱?一名二声的,昌欢在城里,还怎么呆得下去?她现在工作没了,婚也离了,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怎么会呢?”恒富争辩道,“昌欢这孩子,多聪明呀,做事有根儿,刚才你不都看见了吗?城里人,咱连边都不沾,专拣乡下进城的人做。”
“这就更错了!”恒安说。
“怎么错啦?”
恒安刚想搬出爷爷留下的书稿来教训恒富一通,转念又担心恒富知道了底细,反会纠缠他,往他要书稿,便临时改口说,“盗之有道,诡亦有规,江湖行规里说,做这一行,要轻取于民,巧取于商,横吃于官……”
恒富听不懂这些江湖隐语,不耐烦了,嘟囔着,“嘿,钱在谁的手里,当不了都得花,谁花不当花了?”
“二哥这话可错了,”恒安说,“钱在富人手里不当钱,废纸一样,随便抛出去,他也不在乎;可在土里刨食的乡下人手里,那可是命呀。你想啊,他们一年省吃俭用,费事巴力的,攒下个百八十块钱,全家人一年的吃穷用,都在这上面,你要是做局,把他的钱弄来了,不等于要了他们的命吗?气急了,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一旦撞上了你,不跟你拼命才怪呢;相反,富人家有的是钱,特别是当官家里的钱,多不是好道来的,你从他们那里弄些钱来,他也不在乎,退一步说,便是他在乎了,他心里明知这钱不是好道来的,也不敢张扬,你就安全了许多。”
“你说的也是,”恒富翻了几下眼珠子,自嘲道,“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咱们兄弟平日都在街面上混,上哪儿结识当官儿的?昌欢现在下了岗,我想帮着她弄俩儿钱儿,也好养活她自己。”
“这就看你的本事啦,”恒安说,“你要是有这个本事,就做,要是没这个本事,趁早收起手来,本本分分地过日子。像眼下这样,为了几个小钱儿,劳心费神,战战兢兢地,从乡下人身上抠几个钱,多暂是个头儿啊?一旦让那些吃过亏的乡下人撞上了,那帮人做事,哪里还管他三七二十一?万一闹出个好歹,岂不让人笑话?”
这番话,戳破了恒富的心事,想想前些日子郊区小树林里出的事,一股冷气,透过尾骨,经过脊梁骨,直贯脑门儿,心里不禁后怕起来,说话的语气,也低缓了不少,哼哼叽叽,替昌欢买好说,“昌欢这孩子,别看她年轻,可机灵着呢,将来准能成大事。兄弟,你有这方面的本事,看她哪块儿做得不周正,就给她指点指点呗。”
恒安听罢,面带愠色,盯着恒富问,“你嫌咱们家乱子出得还少呀?你二叔才从监狱里出来几年啊?你三叔,到现在还音信全无,你觉得这种日子好吗?”
几句话,咽得恒富憋了个大红脸,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喃喃道,“中,等你跟昌欢说一声,这事儿,就此罢休吧。”说完,扭头回家了。
昌欢躲在远处,早就看见了父亲和二大爷在那边说话,心知不是什么好事,也不敢过来搭腔,直等二人分头散去,见父亲要回家去了,才硬着头皮,迎上父亲,像个知错的孩子,低着头,不说话,站在父亲面前。恒安瞪了昌欢一眼,没说什么,背着手仍旧往回走。
“爸,”二人闷走了一会儿,昌欢忍不住,开口嘟囔道,“我和二大爷,就是想出来挣点钱。”
父亲听了,也不理她,闷着头往回走。走了一会儿,见昌欢不再吱声,才低声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见父亲没说什么狠话,昌欢心里踏实下来,壮着胆子,跟父亲说,“爸,我知道你心里还生我的气,我不听你的话,干了那么多惹你生气的蠢事,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儿个。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没用了,后悔也来不及了。眼下,我就想做出点事来,让你在外人面前展样展样,也好消消你心里的气。”
不管昌欢这话是真心的,还是虚情假意的,却实实在在戳到了恒安心里的痛处,听了昌欢这几句,倏地觉得胸口有些堵,眼睛也开始发湿。他站了下来,像不从来不认识女儿似的,盯着昌欢看了一会儿,随后转身,两眼盯着前方,继续往回走。走了几步,才深叹一口气,像似自言自语,“我这四个儿女,早年最让我得意的,就是你。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