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结婚,爸。”昌欢眼泪出来了,父亲看见了,心里也酸溜溜的,“做小买卖,我试过,赚得太少,又辛苦,我想赶紧赚些钱,攒足了本钱,就金盆洗手,开家大公司。我就是想出人头地,让你和俺妈不再替我操心,在人面上展样。”
“不容易呀,”父亲舒了口气,又说,“走这条道儿,多数人,最初都像你这么想,一旦做上了,就不再想做别的事了,最后越陷越深,就脱不了身了。”
“我能,爸。”昌欢抹掉眼泪说,“一等我把钱攒够了,保证不会再做了,我知道这种事,不能长做下去。”
恒安听过,不再多说,背着手,一人独自走在前面,昌欢跟在身后,眼看到了家门口,见父亲仍不说话,紧走两步,赶上父亲,哀求道,“爸,我的事儿,你别告诉俺妈,行吗?”
恒安又停下来,望了望昌欢,摇摇头说,“一天两天,能瞒得住,时间长了,能瞒得住吗?”
“能,”昌欢蛮有把握地说,“只要你不说,我就能设法瞒住。只要一两年,我把钱攒够了,就不再干这事了,到那时,我把公司开起来,就什么都好办了。”
恒安没置可否,转身回到家里。赶巧妻子不在家,恒安进了里屋,示意昌欢把门关上,打开衣柜,从左下角拿出一部书稿,递给昌欢,“这本书,你拿去看看,兴许对你能有些用处。”
昌欢接过书稿,脸上觉得有些发热,难为情地说,“爸,这本书,我看过。”
“看过?”父亲吃了一惊,“什么时候?”
“去年,还在厂里上班时。”
“这么说,你眼下做的,就是从书里学的?”见昌欢点了点头,父亲沉吟片刻,又说,“看过是一会事儿,融会贯通,又是另一会事,基督教的神父们,在布道时,常常会说这样一句话,‘字句使人死,精义使人活’,意思是只有彻悟经义,才能真正成为一个基督徒,不然的话,只会哇啦哇啦背几句经文,只能算是一个会诵经文的人,却永远修不成正果。从你和你二大爷做的局来看,就知道,你只是对这部书有了兴趣,远远还没悟透。民间有句谚语,叫做‘兔子不吃窝边草,’这是兔子在成千上万年的进化过程中,用无数兔子的性命,总结出来的教训。它之所以不吃窝边草,是因为窝边草可以帮它防身,隐藏它,不易被敌人发现;另一个原因,是它不想在自己家附进,留下能让敌人发现它的活动痕迹。再看看你,和你二大爷,大摇大摆地在自己的窝边做局,一旦走了水,满城里,有几个不认识咱们的?到了那时,头顶着一个骗子的名声,你在这金宁城,还怎么活呀?家里人的脸往哪儿搁?我和你二哥二嫂,好歹都是教师,以后还怎么去教育学生?你大哥是机关干部,在机关里能抬起头吗?你弟弟昌庆正在上大学,在人面儿上,能挺起身板吗?”说到这里,恒安停了一会儿,接着又说,“人啊,这一辈子,不能光想着自己,为自己活着。即使你不能对社会、对国家负责,起码也要对自己的家人负责,不然,还能算是人吗?”
一通教训,说得昌欢耷拉下头,手心涔出汗来。想想自己年纪轻轻,初为人母,只是因为忍受不了丈夫,硬生生抛弃了自己的孩子,她觉得父亲现在,虽嘴上没明说是在教训她,却实实在在地在揭她的伤疤,让她心痛得难以忍受。她想对父亲起誓,一当自己攒足了钱,一定要把孩子抚养权要回来。转念一想,父亲幼年时,也曾饱受父亲不负责任的磨难,便不想再去触动父亲的痛处,低着头,翻看那本书,也不吱声。
恒安觉得该说的话,已经说透了,不想再唠叨,剌伤昌欢,便又转过话头,叮嘱昌欢,“记着,你一个女人家,初学乍练,切不可做大局,找一些风险小的小局,先试试身手,一旦砸了,只一口咬定,是第一次,谅也不会有太大麻烦。你二大娘有病,就别找你二大爷了,万一有个好歹,你二大娘没人照料,咱怎么向你二大娘交待呀?你一个人在外闯荡,一定要小心,当心碰上放老鹰的。永远都要记住:安全第一。不可勉强,见好就收,且忌贪心。也别离家太远,最好是一两个小时的车程,当天就能赶回来,免得你妈在家担心。”
父亲说一句,昌欢应一句。觉得该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