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学文的男生给人的印象里总是会有温文尔雅的那一面,而在进大学之前,这也成了我周围的人对我的要求之一。
当初我只觉得好笑,只听过一个人因自己的爱好选择专业,没听过一个人的专业会改变一个人。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管是大众对某一行业的人产生的刻板印象,还是个人经历造就的片面认知,在真正和构想的环境相处之后,总会逐渐地发现架空的想法是有多么的荒诞不羁。
男的就男的,就算是学文的,身上也带着那么一点点匪气。虽然不是说没有温文尔雅的那一面,但是私下里见得多了,也就逐渐的忽视掉了那算不得本性的一面。
虽说学文的男生还是不多,可是同专业的起码也能凑出一两个宿舍,偶尔串串门,或者约着一起出门活动,大学四年里也就逐渐的熟悉了起来,从报到时相遇的拘谨,再到后来的熟稔,称兄道弟。
我大部分的狐朋狗友就是这一帮子人,应该说还是人口基数太小,于是认识的几个人就抱团取暖,有什么大活动或者什么兴质,总是一窝子人一起跑出去,搞的热火朝天,热闹非凡。
然而很有趣的是,大家一起出去下馆子,没什么人会提起去菜品固定的高档餐厅,基本都是夏夜里翻墙出校门,路边找个大排档感受人间的烟火气息,到了冬天,学校后边小巷里的小火锅就成了一众人碰头的最好地方。
这一干狐朋狗友中有个白日梦想家,最好的就是感慨时运不济那一口,每次出去聚着,这家伙总要酸上两句,一开始以为是他本性如此,可是听得多了,又像是故意搞出来的笑话,毕竟恐怕也没谁每次抱怨的都是不一样的东西。
他姓周,我们都叫他周郎。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这世界上有太多比他周郎聪明的诸葛亮,大概生不逢时,也是如此。
这家伙每次感慨都是酒局后半段,半借着上头的酒力,微红的脸,然后时不时冒出一句酸溜溜的话,就像是在众人的碟子里狠狠地浇了一碟儿醋一样,心智不定的小青年心生同感,擦拭着眼角就要落下泪来,可是正伸出手要去拍周郎的肩膀,这家伙突然又指着别人的鼻子笑了起来。
我没什么同感,于是总是边砸吧着嘴边笑他的匪。
不过经常是在酒足饭饱之后,一众人都喟叹起来,大文豪聚众喝酒都讲究个吟诗作对,有的一拍脑袋那佳句就跟不要钱一样滔滔不绝,怎么一众人吃饱喝足都是脑袋空空?两相对比,搞的自己跟酒囊饭袋一样,打击人自信心。
周郎这时候就会主动跳出来,他倒是无所谓,还跟我们说这还是酒喝得少。大文豪那字字句句都是酒喝多了之后打个饱嗝,酒气上涌给带出来的,那才叫个顺畅,我们这一群谁有那个气量?说罢,这家伙站起身子睥睨全场,然后脑子一阵发蒙,再倒在地上。
我听了这话红着脸想,“他妈的,等老子富裕了一定拿酒给你灌倒饱,看你小子能打几个饱嗝儿出来。”
可是我没想到,周郎丝毫不给人机会,没等到我们这一群人里的任何一个人飞黄鹏达,实现我拿酒给他灌翻的理想,就先一步告别了这个世界。
那是大学第三个年头的事情,一开学,就发现周郎那张床上空空如也,一周过去,人也没信。我们集资给这狗崽子打了个电话,然而从听筒那头传来的是他的噩耗。
清脆的一声响,那个我已经忘了牌子的手机砸在地面上,后盖和屏幕纷纷脱离,尸体碎了一地。
整个寝室里哑然无声,七八个高矮参差的男生在寝室吊着的那盏白炽灯下呆立,个个眼中闪着不知道是什么情绪的光泽,诡异,沉寂,但是没有一个人敢相信。
忘记是谁蹲下去替那个手机收拾了残躯,但是他特别狡猾的抹了抹眼睛。
当晚,七八个人一人拖着一个行李箱就要朝外面走,人潮汹涌的路上都为我们让开了一条路,我们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只留下行李箱的轮子和地面摩擦的轰鸣,还有凌乱的脚步声。
我猜在那段没有路灯的路上,有人哭了,只是没别人听见声音,我贼想破口大骂,都学了文科还要端着架子,要哭就不能大声的哭出来。可是我喉咙里一阵干,嘴里一阵阵的咸,到了嘴边的骂声吞进肚子成了一句对晚饭太咸的埋怨。
辅导员在大门口把招摇过市的我们一行人拦下,说什么也不让出校门。带了我们两年,跟我们喝了好多次酒,他清楚我们什么情绪。
于是就在校门口,他站的跟一面铜墙铁壁,我们站的跟一根根旗杆,晚风吹着每一个人的衣摆猎猎作响,然后一干子人站在路口旁边,面对面的流泪。
或许导员该感谢我们喝酒的时候总会叫上他,不然从他不批我们假开始我们就该开始闹了。
或许导员不该多管闲事,因为脾气最爆的那个在他拦下我们的一刻几乎就要动手。
或许我们不该叫他喝酒,这样出了校门打个电话就能溜之大吉。
或许我们就不该认识周郎,这样就不会因为他的短命影响了这一群人。
我们还是被拦了回来,并且在一段时间内,导员就住在值班室里哪儿也不敢去,可是我们这一众弟兄个个心中都软的不行,结果少了那晚的冲动之后,所有人都萎了。
专业课老师对我们说过,无时无刻要对世界拥有一颗敏感的心,我们照做了,结果一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