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松也是无奈啊,这年头坐好车、豪车居然也是一种罪过,梁希不敢坐着去下乡,冯天放这个退休的老干部同样避之如蛇蝎。
傅松之前总有一种急迫感和窒息感,总觉得社会的变革太慢了,但梁希和冯天放对待这个问题上的态度一下子点醒了他。
哈耶克说过,每一种社会秩序都建立在一种观念体系之上。
社会的变革和人类的进步基本上都是在新的理念推动下出现的,没有理念的变化就没有制度和政策的改变,没有观念的现代化,就没有社会的现代化,观念的变化是社会转型的头道工序。
改革开放以来观念的变革是全方位多侧面的主体式变革,八十年代末九十年初,这种变革正处于新老交替的激烈进程中,保守与激进,进步与落后,智慧与愚昧,高尚与卑鄙,传统与西方,利益与道德等等,混乱交织在一起。
企业承包,机构改革,基本路线几经考验,经济增长世界瞩目。
个体户,私营经济,三资企业,所有制领域掀起阵阵风暴。
打工潮,下海潮,房地产热席卷天南海北。
假茅台里检测出敌敌畏,破三铁炒股热……。
观念的善变,让人头晕目眩,心醉神迷;利益的碰撞,灵魂深处刀光剑影,硝烟弥漫。
伤痕文学,爱情的位置,庐山上的那一吻。
从喇叭裤到牛仔裤,从连衣裙到超短裙,衣服越来越短,裤子越来越紧,时装模特越来越吃香。
霹雳舞,摇滚乐,流行歌曲越唱越火。
呼啦圈风靡大街小巷,迪斯科扭遍大城小镇。
征婚启事,人体艺术,桑拿酒吧,卡拉ok,金陵赛犬,羊城赌马……。
这是一个思想观念变革最激烈、也最混乱的年代,但在冲突与混乱中,人们越来越越有宽容的度量,见怪不怪,处变不惊。事实证明,中国人的神经并不脆弱,中国的社会制度也不是豆腐筑就,冰雪建成。
傅松突然觉得,自己是应该像前两天顾永光说的那样,学学鲁迅,拿起笔来,多写点东西。
不怕有争论,有争论才有进步。
尽管有东施效颦之嫌,但做点什么总比什么不做好。
而且他一直坚信,理不辩不明,就算被骂得狗血淋头又如何?大不了老子不在学术圈混了,老子有的是钱,不混学术圈活得更好,不服来咬老子啊!
杨巧兰花了两天时间把后花园捯饬出来,种上黄瓜、豆角、土豆、茄子、西红柿,又开始无聊了。
她是个闲不住的人,闲下来就碎嘴皮子,这瞅瞅,那瞧瞧,看啥啥不顺眼,杜娟被她怼得掉了好几次眼泪。
傅松只好打发她去冯天放家,正好冯天放去了营县,他老伴一个人在家,要祸祸就去祸祸冯天放的老伴吧。
一大早,傅松爬起来去跑步,发现杨巧兰蹲在院子里不知道捣鼓什么。
“娘,大清早的也不多睡会儿,干啥呢?”
杨巧兰头也不回道:“我从冯家讨了几支月季,趁着太阳还没出来赶紧栽上,晚了不容易活。”
营县是月季之乡,杨巧兰自己在家也种月季,所以对于移栽这种活儿轻车熟路,傅松反而插不上手。
“娘,别光种月季,别的花儿也种点。”傅松也觉得院子里有点空旷,之前倒是想过种点花,但他和梁希都没这个时间,也没这个心思,既然杨巧兰有这个心,索性让她多种点,省得她闲着挑事儿。
吃完饭,傅松取了车准备去学校,今天是最后一次研讨会。
李茂才用手把嘴角的油光抹去,追上来道:“老三,反正我闲着没事儿,我跟着去学校转转。”
傅松纳闷道:“你不算命了?”
李茂才道:“附近都算完了。”
傅松道:“去可以,但不能去学校算命。”
李茂才痛快道:“听你的。”
没让徐国庆送,傅松亲自开车,一会儿就到了学校。
“这破学校!”李茂才只看了两眼就对沐大失去了兴趣,转过头问傅松:“老三,我不逛了,去听听你讲课。”
傅松说:“你又听不懂。”
李茂才不服气道:“小瞧我,真当我睁眼瞎。”
“行吧,事先说好了,不准抽烟,不准喧哗,你要是坐不住,就悄摸摸地从后门出去。”傅松也怕他一个人在校园里晃荡闯祸,还不如放到眼皮底下。
对这个大姐夫啊,傅松也是头疼得厉害。
建委的人还没来,会议室里只有地理系的老师们。
王书合看到傅松来了,迎上去道:“老傅,吃了吗?”
来沐城一年多了,王书合已经学会了沐城人打招呼的方式,见了面一句“吃了吗”,然后却不管对方吃没吃。
傅松笑道:“我要是说没吃,你还请我吃食堂啊。”
王书合道:“那有什么不能的,你要是没吃我带你去食堂吃点,时间还早,来得及。”
傅松摆摆手道:“我现在对食堂的饭菜啊,怨念很大,哈哈。”
王书合看到傅松身旁的李茂才,问道:“老傅,这是……。”
傅松说:“这我姐夫,李茂才,过来随便看看,让他自己找地方坐就是,不用管他。”
王书合情商多高的一个人,哪能真不管李茂才,热情道:“李大哥,咱们到前排坐,离得近听得清楚。”
李茂才当过兵,干过大队支书,这些年又走南闯北算命,自然是见人说人话,见人说鬼话,抓着王书合的手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