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将军——”
郎中踉跄着冲进主屋,望见他也是一身的血痕时,禁不住腿一软,幸得扶稳了门框才不至跌下。
“…将军,您、您…”
“您总算回来了!”
郎中吓得浑身颤颤,说话也不利落起来。
陆长庚目光一沉,两步上前揪着他衣物,声声极怒:“我让你备的药呢!解毒丹呢!”
郎中怔怔回神,顾不上说那可怕的杀戮,便颤着手掏出一粒丸药:“这、这便是了。”
陆长庚一把夺了那药转身去了榻边,郎中跟着怔怔上前。
本就胆虚的他一见榻上那人脸上、身上血迹斑斑,心里一惶险些又要跌下。
幸得及时理了自己脉络,强行定了神息。
毕竟跟了陆长庚这许久,他的脾性也是了解了一二的。
——这般胆怯、碍手碍脚的,只怕是一个不慎就会被他血溅当场。
陆长庚一手控着她的脸想要给她强行塞了那药,怎奈榻上人儿口目紧闭,愣是不肯张口。
“阿尧乖,快,把药吃了就没事了。”
“张嘴啊,阿尧,张嘴啊!”
“阿尧……”
陆长庚急得茫茫然不知所措。
“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过来看看啊!”
陆长庚冲他急急怒道。
“…是。”
郎中逼着自己极力咽下了惶惧,依他照办。
陆长庚满眼急切地凝着跪在榻前搭脉的那人,终是不敢扰了分毫。
房里静了一阵,郎中眉心一颤,一脸诧异:“将军,这、这县主没有身孕,也没有中毒啊!”
这话犹如静夜半空的一记响雷,激起陆长庚心神猛然一震。
“没有身孕?没有中毒?”
陆长庚再开口时亦是满腔的不可置信。
郎中急急地点点头:“我敢肯定,县主没有身孕、没有中毒!”
陆长庚胡乱地扯了扯自己满是血痕的衣袖,“那她为何呕血!就算在承国公府是我看错了,那方才,方才她就在我怀里吐了血又是何意!”
郎中道:“将军所见也未必是假,县主着了较重的风寒,将军所见的咳血怕是这个缘故。至于方才吐血…。”
郎中面露难色的默了一阵,见他那般面色便又道:“禀将军,县主方才吐血是气急攻心所致。从前,…将军几度吐血,也是这缘故啊。”
陆长庚听得怔怔,丝毫没有留心到此话落音后,郎中正暗暗细摹着自己的神情,及他眼梢那几分意味不明的轻颤。
“我不管是什么缘故,她若伤了一分,我就让你痛上十分!她若丢了性命,我就让你全家跟着陪葬!”
陆长庚急得一把捞上他衣领声声狂怒,红涨的面色青筋满布,可怖至极。
“是、是!…小的、小的这就去准备准备,待县主吃了药,再歇上三两日便也无碍了。”
郎中极力压着惶恐颤颤道。
心里只暗恨,到底是招谁惹谁了,自从跟了陆长庚,动则性命不保,动则家人受连。
“还不快去——”
陆长庚急急一把撂开了他。
待郎中趔趄着逃出了房,陆长庚又迅速换了副和软姿态,蹲在榻边抓上她的手定定凝着她。
榻上人儿仍是没有分毫反应,微蹙下是轻阖的眼、及一脸凝干了的血痕。
默了半晌,陆长庚才肯轻轻放下她的手送回了褥中。
起身,再回来时手里多了块帕子。
“阿尧。”
“我是不是又闯祸,又伤害你了。”
“对不起啊。”
“我知道你在意风如疾,我不想伤害他的。”
“…可我不知道阳其山从什么时候生了旁心竟敢对你下手,我没想过要伤害你,更没想到会害死风如疾。”
陆长庚两眼红红替她擦着脸,心底又喜又怕。
喜得的是,她身康体健,没有所谓的身中剧毒。
怕的是,他好像隐隐感到了不安,隐隐感到了这其实就是莫辞的一场局。
——先是让她“身怀有孕”,既可轻松化解了与江家的矛盾,继续与其交好,留有后用。
又可合理得当地拒绝了宫里恩赏的姬妾。
同时,还能乱了自己原有的计划。
可谓是一石三鸟。
至于是宫里的御医查出来的有孕,他既然敢做,自然就有他的办法。
他分明知道那是阿尧而非他要的江予初,却瞒着众人同她做戏数月,只为在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不顾一切地护着她。
所以,不论是那方带血的帕子,还是她咳了血都是他的设局,只为自己对她中毒之事深信不疑。
可真真是算无遗漏,步步为营!
“…阿尧。”
“我不想这样逼你的,我有想过让你心甘情愿回来的,可是…”
陆长庚理清思绪,缓缓置下了帕子。
眼眸一敛徐徐落下两行悔恨的泪,喉间愈发疼痛哽咽。
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说什么也再无用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或许已是大限将至,同她共处也不过剩下几个时辰了。
“将军——”
“将军——”
来不及换下夜行衣的护卫急急冲了进来。
“将军,府里进贼了,府里人都没了!都没了!”
那护卫满眼惊惧,一腔的颤音。
“…连同咱们关押的那个人也不见了,将军!”
常日闻听这种事情必定会暴跳如雷的他,现下却是异常的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