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防的不是突力,是某人。
说什么她会带西北的兵将驰援,不过是威胁某个人,如果他敢妄为,她将带兵杀回来。
“霸气啊,朕的好姐姐。不知道徐平成看到这表章会是什么表情,哈哈。”
“皇天无亲,惟德是辅。纵览史册,兴衰从来由德不由祀;今国力维艰,望圣人薄礼天而厚待民。”
小皇帝点头:“朕也不耐烦那些繁琐的礼仪,耽误干实事。”
“民心无常,惟惠之怀。历观今古,治乱从来由民不由臣。物必先腐,而后生虫;君必失德,而后失祚。”
小皇帝赞叹:“还不错啊,姐姐,对仗得可以,有些骈文的感觉了。”
钱明月谦虚:“硬拗的,有些生硬。”
“生硬不生硬不重要,重点是姐姐你真敢写啊。”
小皇帝指的是后面的文字:“盛世逆臣,未尝有得善终者;乱世庸君,未尝有全宗庙者。何者?民心向背耳。太祖威振四海,太宗德泽**,圣人恩惠九州,万民归心,国祚方熙,便有宵小包藏祸心,不能损社稷分毫。”
“啧啧,姐姐,你太敢写了。”
钱明月挺心虚的:“不合适姐姐就改。”
小皇帝说:“之前还说妄议兴衰,失礼于皇考呢,这会儿又谈论起兴衰来了。”
“写这些是为了警告某些人,不然,删了?”
“留着,给某些人好好看看。”
小皇帝一脸骄傲:“是你临朝称制的皇后,不议兴衰议脂粉也不行啊。”这么厉害的女人,是朕的妻子。
“逆臣为君王所憎恨,古来如此;佞臣藉此陷害忠良,至今未绝。望圣人深解兴亡理趣,广施仁德,明辨忠奸,切莫动辄冠臣以不赦之罪。”
小皇帝说:“姐姐难道不知道蓝钰的案子朕是在做戏,怎么表章上又说一遍?哦!朕明白了,防着他们故技重施栽赃三公,对不对?”
钱明月叹息:“到时候圣人是继续装傻蛰伏,还是真动三公,自毁长城?怎么选择伤的都是五郎你,还是姐姐先做这个恶人吧。”
“姐姐的表章对圣人来说是表章,对群臣来说就是懿旨,是制书,由不得他们胡作非为。”
小皇帝点头:“届时朕让人抄几份,在宫门和六部张贴。”
“圣人孝悌双全,世之楷模。然恭敬兄长,赐以钱帛华屋,并朝夕相处,终不过小情耳;爱民如子,免于苛捐重税,并日夜挂怀,方为帝王大义。为君者可耽小情而失大义耶?”
小皇帝笑:“这个朕明白,防的是洛阳王。”
又从桌上拿了一张纸:“昔帝初失怙,孺慕之情托于长兄犹可怜;今圣心振作,朝纲之序乱于藩王岂能容?爱而使其陷于祸端,不智。妾惟愿圣人敬天法祖,切不可恣意而为。”
“爱而使其陷于祸端,”小皇帝重复那句话,笑道,“姐姐这不是防备,是威胁。”
钱明月握住小皇帝的手腕,郑重地说:“圣人,如果洛阳王再来京城,等姐姐回来,一定饶不了他。别说做富贵闲王,姐姐让他郡王也做不成。”
小皇帝看着钱明月白生生的手,真漂亮,握着他,他就觉得身上有一股暖流涌荡。
不见小皇帝的反应,钱明月惊疑他的态度:“五郎顾及兄弟情谊,他可不顾及啊。”
小皇帝嗤笑:“兄弟情谊?姐姐哪里知道早年他是怎么欺负你的五郎的,要依着朕啊,非得把他的封地王宫都收回来不可。只是,祸根不在洛阳王身上,而在徐家。”
钱明月摇头:“不,圣人您想岔了。”
“徐家固然野心勃勃又心狠手辣,可是天下万民只认黎家,徐家想要大权,一定要掌握一个皇族子弟。”
“洛阳王狼子野心,他们才能狼狈为奸。似他这般猖狂的,藩王中也就这一份。”
钱明月目光如刀:“如果姐姐让他家破人亡,身败名裂,必然能震慑宗室,谁还敢跟徐家谋?”
小皇帝说:“不用宗室跟徐家谋,只要让朕驾崩,朝臣就不得不从宗室里选人继承大位。”
钱明月心脏抽搐了一下:“她敢!”
小皇帝笑着说:“她不敢,他们都不敢,因为姐姐会替朕报仇的。”
“而且,就算朕驾崩了,姐姐依旧大权在握,新皇由谁选择、受谁控制还不一定呢,新皇说不定还没朕听他们的话呢,所以他们才没对朕动手。”
钱明月面色才好了些:“还是父皇安排的好。”
“父皇把朕保护得很好,却把姐姐至于危难之中。姐姐是徐家的头号敌人,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害你的,此去边关,路途遥远,易生变故,姐姐千万要注意,莫立于危墙之下。”
钱明月重重地点头:“五郎放心,姐姐不为自己也要为你——”对上小皇帝亮晶晶的眼睛,下意识地补了一句,“和大梁江山。”
小皇帝黯然,父皇驾崩前殚精竭虑地为他布局,姐姐临出京,也苦心安排。
什么时候,他才能靠自己治理江山?什么时候,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的妻子呢?
“创业建制固艰辛,承业守成亦非易事。圣人肩负社稷,视朝理政,夙兴夜寐。然不可以此而废学,当以孝亲之心事师,不可逞至尊之威,伤重道之风。”
“待妾尽节归,再话别离事。”
小皇帝噘嘴:“尽节怎么感觉不太吉利。”
钱明月笑:“不觉得‘再话别离事’很温馨吗?”
“也是,那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