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现在心情舒畅,捧着茶盏细细品味。
这是梁新刚泡好的茶,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只是普通的花茶,如果是以前,文帝是不会碰这种东西,他是天潢贵胄,出身尊贵,从小喝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不过现在,他没那么多无聊的讲究,多尝尝鲜,品品百般滋味也算不错。
再者,梁新亲手泡的茶,他现在是不可能浪费。
然后文帝听到肖策请他赐婚,有些难以置信,捧着茶盏的手轻轻一晃,茶盏哐啷意掉在了地上,茶水溅湿了文帝的龙袍。
站在旁边的梁新立刻吩咐一个小太监去拿干毛巾,另一个小太监收拾地上茶盏碎片。
他自己则是直接跪了下来,替文帝拍去龙袍上的茶水,然后从小太监手里接过干毛巾,替文帝擦拭弄湿的龙袍。
文帝看到梁新这样,抓住他的手腕,往上拉了一下,“不就溅湿了衣服,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起来。”
梁新立刻从地上起来,眼睛在龙袍上洇湿的地方打转,微微躬身道:“皇上,您要不要先去换件衣服?”
文帝抬了抬手:“不用,只是湿了下摆,无事,你再去给朕泡杯茶来。”
梁新领命离开,文帝的眼睛一直落在他的背影上,直到消失。
文帝让人给肖策准备的椅子就放在金阶之上,距离御座极近,方便他们说话。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肖爷将文帝的动作神情全部都看在了眼里。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肖爷一不小心,就把这位九五至尊的秘密发现了。
文帝陛下似乎很看重伺候他的那位太监总管,有种眼睛一秒钟都不能离开他的感觉。
肖策觉得挺有意思的,这位皇帝陛下。
文帝等看不到梁新,才收回了目光,眼神微微疑惑地落在肖策那张俊美漂亮的脸上,,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你想让朕赐婚?”
肖策眼睑微垂,浓密翻卷的睫毛低垂下去,看起来格外安静温雅。
他的脸色透出一种病气的苍白,就像是白玉雕成的玉樽,精致,漂亮,易碎,仿佛随时随地都会破碎掉。
文帝想到肖策的病,还有太医院那些太医的诊断,不禁开始怜悯起肖策来,连声音都放轻了一些:“如果是寻常人家,听到是秦王府的世子求娶,你的病不会是理由,你想娶也就娶了。”
“跑来求朕赐婚,说明你想娶的姑娘家世不俗,姑娘的父母若是不答应,你也没有办法,所以才会想到赐婚这一招,说吧,是哪家大臣的女儿?”
肖策露出了一个悲伤痛苦的假笑,语气无奈到了极点:“陛下圣明,都被陛下说中了。”
文帝就知道是这样,以秦王府的权势,寻常人家的姑娘哪有娶不进门的,只可能是重臣之女。
他倒是有点儿好奇了,肖策非常清楚自己的病,这些年没有娶妻,大概也是因为不想耽误人家姑娘,现在突然想娶了,还特意请他赐婚,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这样好?竟然能让这个肖策动了心,下了凡。
文帝再次问道:“到底是哪家姑娘?你先说出来,朕考虑考虑,再说赐婚的事情。”
肖爷假模假样的叹了一口气,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低哑的声音从薄唇中传出。
“是首辅大人家的嫡姑娘。”
文帝有些惊讶:“……你是说苏清和的嫡女?建安的女儿?”
“是,”肖策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很低很沉:“肖策想娶的就是苏首辅和建安郡主唯一的女儿。”
文帝清楚他那几个儿子的心思,苏清和司职首辅,文臣之首,国之栋梁,有这样一个岳父,于朝政上确实是大有助益,不怪那几个孩子动这种心思。
皇帝考虑过这件事,也觉得苏清和的那个女儿,很适合做自己的儿媳妇。
但现在肖策想要那个姑娘,事情麻烦了。
秦王府的男儿们都是倔脾气,肖策父亲当时闹得那一出,文帝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到肖策这里,既然他敢来求赐婚,怕是也和他父亲一样。
怎么就看上那个姑娘了呢?
文帝觉得有些心烦,正在这时,梁新奉了新沏好的花茶过来,茶盏中白蒙蒙的水汽,带着丝丝缕缕的暖意。
梁新将茶举在文帝伸手就能接到的地方,高度刚刚好,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是他最习惯最舒适的位置。
文帝发现这点,视线落在梁新的脸上,从他的眉眼开始,一寸一寸,最后来到梁新微微变白的鬓角,眼神缓缓沉下。
他接过茶抿了一口,徐徐道:“肖策,你虽不在朝堂,也应该知道朕如今重用苏清和,他在朝政上夙兴夜寐,劳心劳力,朕转头就将他唯一的嫡女赐婚给你,苏清和为人父母,哪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身体孱弱的病人,圣旨下去,他怕是要来和朕哭诉,求朕收回城命。”
“还有啊,建安和朕也算是从小一起份,朕没有不顾忌她的感受。”
肖策早就猜到皇帝会是这个反应,他不是不愿意赐婚,而是他犹豫,所以皇帝的话才会这么模糊,没有说的太死。
“陛下,肖策请求您赐婚,确实是担心首辅大人和建安郡主不同意这门婚事,苏姑娘和肖策两情相悦,但是苦于肖策的病不能得偿所愿,只能求陛下成全。”
说着肖策抓住太师椅的扶手要起来行礼。
文帝看他这个弱不惊风,一吹就要倒下的虚弱模样,立刻挥了挥手,阻止道:“朕知道了,你坐着就好,不用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