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晋的第四场秋雨巧妙的下了四个昼夜,夹杂在其中的冰渣子竟是一点也没有减少,那场牛郎镇百姓巴望了三日的大雪也始终没有飘下。
这几日过得倒是平静,许是冰雨的缘故,没人外出喧闹,整个牛郎镇中沉浸在一派祥和安静之中。
老黄头家中也是,少有人外出,除了李怀安第一天的时候为了躲开那孩子家人的探亲,去了趟茶摊,以及叶洛禾中途有一日不知外出去了何处外,都呆在家中,该吃吃该喝喝。
雨终究是会停的,就像终年潮湿的洞穴到了晚年总会流尽深处的泉水,在旱季干涸。
雨停了,也就需要忙碌起来。
老黄头家中的一处屋子内,李怀安停着几声清亮的鸟鸣,缓缓将手中那簿手抄本的《太上天门感应篇》,感受多日来的第一缕天光。
他终还是不愿意放弃,心中那丝没用的希望趋势着他又将着感应篇看了一遍又一遍,渴望从文字中寻找到一点对自己有用的信息,但很可惜,且不说自己的毛笔字丑的不忍直视,区区的文字中或许是藏着仙道之理,但李怀安看了这么多天,愣是一丝一毫都没有参透。
“是资质太差吧。”他苦笑着,推开门,而在这一刻,那才刚刚明媚了半晌的天,竟再一次暗了下来。
“黑云压城城欲摧啊。”
是阴天,但似乎只是阴沉沉的,并没有下雨的意思。
“老人家,外头的路可通顺了?”看着快步走来的老黄头,李怀安出口问道。
在牛郎镇耽搁的时间有些长了,即便再没有时间限制,他也得快些赶路,五千两银子不到手,心里总是不安,而且却是耽搁,也是危险。
叶洛禾似乎有点能耐,但在一线天面前并不够看,而徐由荣早已离开,没有这个最大的助力,个人安全没有保障,能不能活着赶到都是个问题,得早点走。
老黄头楞了楞,几天来,李怀安一直都在房间内,除了日常三餐外边便没有见过,今日不在饭点出现,着实让他一阵惊讶,停住身子搓了搓手,说道:“倒是清理了道路上的滚石落木,除了地滑难走外,倒是没有别的问题。”
效率挺高。
牛郎镇的百姓毕竟是要吃饭的,地产基本都在外边,自然在雨停的那一刻,便组织了人手外出忙活。
李怀安作揖拱手,转身回了屋。
路滑不是问题,只要能走,便离开。这就是打工人,打工人打工魂,打工人是人上人。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司天监的临时工,一个不入编的临时工,莫得人权,倒是工作自由,没有压力,快活。
背上多日只是陪睡作用的木匣,长而窄的匣子不重却也不轻。雨后天渐冷,缩紧衣襟,不由打了个喷嚏,没有流涎。
“谁在骂我?”
“是我,怎么了?”自言自语的话被叶洛禾听见,那只木钗穿过她那如墨的长发,并不是很搭配。
是气质上的不符。
李怀安的目光在那钗子上停留了一会,笑了笑,说道:“怎么,你还要继续跟着?这么多天了,看你跟那孩子玩得欢快,跟那些妇人相处的融洽,我以为你是想留在牛郎镇了。”
这几日来,叶洛禾几乎是跟老黄头的老妻一帮人待在一起,骑着小红马的少女竟是将其在珀雅轩中买来的首饰尽数分给了这些妇人,这着实让李怀安不敢相信。而她们聊的话题也都是些八卦家常,牵扯的面很广也很窄,比如某家的娘子又产了个闺女,十年七胎,没有一个儿子,或许是犯了什么禁忌。又比如镇子中的某位少爷公子,前几日因为在勾栏听了半晌的曲子,被自家妻子罚跪整整两个时辰。
对着那公子,她们倒是颇为赞成那家夫人的做法,虽说大部分男人嘛喜好逛勾栏,采野花,但在女子们看来,即便是思想还是封建,但心中总归是有芥蒂,平时乖乖受了气,但有脾气的女子,可不会容忍,这不,那家的夫人就是一个榜样。
这些闲家碎语听得李怀安跟老黄头毛骨悚然,前者跑得快,饭后便躲进屋子温习感应篇。
正是因为如此,叶洛禾与他并不是一路人,二人只是萍水相逢罢了,后者留在此处不继续跟着也是能够接受。不过没想到的是,这叶小妞居然在门边等着他,一只小小包裹,至于小红马便是栓在门旁,摇着如扫把般的尾巴,呼呼的哼声。
几日不见,这小红马倒是肥了一圈,有些可爱,但仍旧是桀骜不驯的模样,尤其是在瞥向李怀安的时候。
收回目光,李怀安看着叶洛禾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叶洛禾白了眼李怀安,转身便去解开栓束小红马的缰绳,娇艳欲滴的樱唇张合:“通往中州与君山的就这么一条道,你走得,我就不能走得。再说了,你一个……凡人都要去游仙会,那我一个修行人不也得去?”
深知叶洛禾牙口厉害的李怀安没有继续争论,无奈的耸耸肩,转头看向内院。
老黄头前几日答应他,离开时能够用黄牛车载一程,山道难走,其实并不适合车辆行驶,但可以骑在老黄牛上,自然,这也是他花了仅存的几两银子得来的便利。
说起银子,李怀安就想将叶洛禾扒个干净,拿她身上手艺精湛的衣物换银子去。
整整四百多两啊,说没就没了,怪不得说女人是……
一颗残存的冰冷雨滴从屋瓦滑落,好巧不巧的溜进了李怀安的衣襟,顿时一阵机灵,停雨的时候总是比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