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抹泪,脸埋进他肩窝处,是不是熬过今夜,和阿靳敲定关系,我就能永远斩断那份痴心妄想……
他毅然决然背叛我,像在我心里埋下尖尖的芒刺,时常想起又受一遍戳心的锐痛,熬着漫长的光阴,等候这阵锐痛稍缓过去,仿佛又耗尽了呼吸的力气。
营顶上双影交缠,我睁着眼茫然望着,紧紧抱着阿靳低喘,他轻笑道:“你这样抱着,我怎么脱衣服?”
我恋恋不舍放开他,看着他笨拙脱衣的模样,忽然想起那夜的主君,急不可耐如狼似虎,我强压住回忆,主动替阿靳解开佩带,他腼腆一笑,又难掩急切。
衣襟敞露,锁骨精致漂亮,我沿着他的寝衣探入,指尖的触感温暖流畅,他挑起眼尾媚惑我,我忍住眼中澎湃的热泪,自我催眠:背叛也没有那么难嘛……
他的喘息渐重,忽急忽缓,握住我的手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处,长睫浓黑,眼眸坚定凝光,“我永不负你。”
“我信。”我仰起头笑着望他,泪珠潸然掉落。
他露出两个迷醉的酒窝,轻轻拔去我的银簪,墨发如春溪蜿蜒,他轻巧挑开我的衣带,我情不自禁瑟缩,他温热的身体欺来,酒香甜辣,我垂着眼魂不守舍。
腹部隐痛,我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微微皱眉。
“哪里不舒服么?”他停止动作,抚摸我的额头。
我忍痛点头,越过他的肩,瞧见营房外火光跃动,如鬼魅扭曲,有人高呼:“不好了!俘虏营走水了!”
瞬间魂魄惊醒,我如遭雷击,推开他,手忙脚乱爬起来穿衣服,冲到门口,对面营帐已是熊熊火海,红焰贪婪舔舐营帘,势要焚尽世间万物,灰烬狂舞如蝶。
泪眼迷蒙中,我赤着足发疯闯进火海,焦烟浓黑,迷花我的眼睛,我歇斯底里吼道:“主君!主君……”
无数绝望的念头袭涌而来,我剧烈颤抖着,心在滴答淌血,我害怕与他天人两隔,我害怕彻底失去他……
什么怨怼情仇,什么国仇家恨,都那么无关轻重,没有他我就什么都没了,我可以从此再不见他,我可以放纵他和元姝美满相守,我可以放弃自己的不甘心……
只要他好好活着,我可以退出,只要他能活着!
背后是阿靳惊慌的呼唤,我却只听到夜风的咆哮,萧副帅狠狠拦住我,巡防兵很快浇熄火海,我哭着费力挣扎,跪在废墟里翻了半夜,没有找到他的遗骸。
熹微照亮山雪,我抬起迷蒙的眼,此生都无缘再与他相见了,我宁愿他这样逃出生天,不知所终,只要他能平安回到西泽,哪怕和元姝长相厮守,我都愿意。
风雪掩埋一切狼藉,也葬送我的执念,摆脱他是如此的轻松,可心里像蛀空一样,我缓缓抚摸腹部,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我很快策马离开军营,奔往后山崖。
沿路红梅摇曳,那样鲜活,似炽热的情爱,似他的烈红衣影,我狠狠挥鞭,催促翼马加速,有很多事本来就没有胜算,我步步追随他的身影,永远也赶不上。
就像逝川与流光背道而驰,因我的贪恋,我才万劫不复,我不再将错就错,只能含泪抽刀断水,一并斩断和他的爱恨痴缠,所以必须决绝地杀掉这个孽种……
是我后知后觉,直到今日才知深渊底下还有炼狱,还记得在海底古陵时的闲聊,因爱生恨而杀子,终究是一语成谶,我永远做不到曼丹女王那样舐犊情深。
这个深藏不露的孩子,是我一生的耻辱,是九重天和南封境都容不下的敌国野种,他也永远不会知道。
回想昨夜一望无际的熊熊火海,仿佛历经了一场浴火涅盘,恍若前生旧梦,我再也不奢望他的回心转意,我的自私只会害人害己,不如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远方千仞群峰,绵延不绝,一行白雁踪灭,幽然没入莽莽雪境,苍穹的白刺痛我的眼,我极力忍泪,我的后半生即将在愧疚中度过,可留着他,只会害惨我。
雪原一望无际,寒风逼我保持十二分清醒,我漫无目的奔纵着,再三蓄力,咬咬牙纵身一跃,摔在雪中,腹部骤然剧痛,我颤抖着唇,捂住心口处的激痛。
母子连心么?我苦笑自嘲,埋在雪中啜泣,何必怜悯一个成形三月的孽种,何况那人从未怜悯过我……
朝霞染红群峰,我一点点强撑着爬起来,四肢百骸像摔散一样,然而并没有小产的迹象,我翻身上马。
它这回顿悟我的意图,不肯全速奔驰,我含着泪,一遍遍挥鞭伤害它,一遍遍呵斥咆哮,它鲜血四溅凄厉痛嘶,漫天风雪盘旋着,我驰骋向决绝的不归路。
翼马终于扬蹄,天地倒悬,我如愿以偿摔在雪里,将呛上喉咙的鲜血咽回去,我攥紧冰冷的雪,滚烫的泪一颗颗滴溅,这孽种的命还真硬,这回总算堕掉了。
血泊染红雪地,我却感受不到痛,望着湛蓝天幕,朝阳似流火漫溢,云霞浮艳,一双塞鸿清鸣掠过。
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我轻轻按着腹部,忍不住思念他,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孩子,也不必知道……
我安心陪他走完最后一程,突然想念远在九重天的娘亲,委屈决堤泛滥,却无处诉说。娘亲……我还不知道他是小雄凤还是小雌凤,就要亲手葬送他了……
雪花轻盈落在眉间,融化成一缕冰凉的细流,滑过我的脸颊,我抬手覆住双眼,陷入绝望的黑暗,抽噎着胸口剧烈起伏,腹部的痛,迫使我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