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掠过一抹玄色衣影,面具少年和老板说着标准的方言,嗓音清冽如雪,语调温和,却有淡淡的胁迫,老板脸憋成猪肝色,按原价把灵狐面具卖给我了。
我答谢仗义相助的少年,他有我肩头高,戴着火凤凰的铜面具,赤红的尾羽翘在眉骨两侧,鼻尖以上全部遮住,只露出一双清莹碧瞳,唇畔有两个小酒窝。
“夫人不必客气。”嗓音带着低哝,纯稚可爱。
我将白狐面具递给主君,自己戴上红狐面具,奈何手笨,怎么也戴不好,少年主动踮脚上前,帮我重戴,沿着鬓角仔细贴平,真是热心肠的好孩子啊。
他没有要告辞的意思,我索性挽着他,让他带领我们游逛,主君戴着面具郁郁寡欢,朱唇抿成一条线。
少年带着我们看杂技,有美艳少女过来和他寒暄,随后惊奇看着我们,激动道:“汉人?你们是汉人?”
我扶了扶面具颌首,她眼中莹光闪烁,用生疏的汉语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汉人,你们是哪里人士?”
我凑在主君身边,郑重介绍:“这位是西泽神司,大名鼎鼎、fēng_liú倜傥的清偃君,不知你可曾听说过?”
少女歪着头咕哝:“我只认识华相,华予君。”
我拍着主君肩膀大笑:“哈哈,你人气这么低迷!”
主君平静微笑着,少年用方言向少女解释了什么,她难以置信捂住唇,热泪盈眶,我刚想问主君是不是英雄救美过,她发出一声惊啼:“你……你是索西央措!”
我拗口重复:“索西央措?这是恩人的意思?”
“这是我的沙蜃名。”主君眼尾瞥我,悠悠一笑。
少女嚎出一阵招朋引伴的尖叫,我记得沙漠里有种动物叫“土拨鼠”,堪比一记紧急军令,更多“土拨鼠”汹涌而至,主君镇定如山,很享受少女们的拥簇爱戴。
少年讪笑着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透露的……”
我牵着主君的手要溜,他拒绝了:“为什么要跑?”
我急得跺足,仰头喝道:“你可听说过看杀卫玠?”
“我要是弃之不理走了,岂不显得傲慢?日后传出去颜面有损。”他抖擞抖擞衣襟,笑着迎接少女。
腹腔中一股怒火直燃,我气极反笑走到旁边字摊,提起狼毫高喊:“想和索西央措相亲的,过来登记!”
主君难以置信瞟向我,脸色青白如枣,少年在我眼神的威逼下,替我翻译成沙蜃方言,少女们蜂拥而来,争先恐后报名字,场面堪比市场抢货,热闹混乱。
我听着那些名字,都是什么珠什么朵什么米,我头昏脑胀写了五六个,赶紧喊少年过来帮我,主君求饶般望我一眼,断喝道:“承蒙诸位厚爱,本人已婚。”
少女们懵懂眨眼,用方言交流,听懂的泫然欲泣,听不懂的还在叽喳询问,乱成一锅沸腾的米粥。
我瞧着二郎腿,冲他挑衅一笑:“智能大师今日才说礼佛之人不得诳语,你是不想要你这小舌头了?”
他凝睇着我,情海温柔汹涌,轻易将我冲垮。
“我虽未婚但有心上人,她霸道善妒,容不得我和旁人暧昧,还请诸位见谅,届时请大家吃婚酒……”
少年推推我,声如蚊呐:“夫人你是不是中暑了?”
我一点点垂眸咬唇,少女们又七嘴八舌交流一番,其中一个仰脸而出,质疑道:“央措你是不是骗我们?我知道这就是汉人常说的托辞,其实没有对不对!”
少女们捏着丝绢,憧憬巴望着,主君尽量安抚她们的情绪:“并非托辞,只是……时机未到,不便透露。”
“那我们以后还能喜欢你么?”少女泪光盈盈。
主君摇扇,桃花眸荡漾,礼笑道:“我的荣幸。”
少女们相继离去,恋恋不舍一步三回首,某壮汉大汗淋漓奔来,听闻噩耗摇头痛惜,无限辛酸凝视主君,满目遗憾,终究摇摇欲坠,含恨诀别……
我嘲弄一笑,主君鬓发湿透,仿佛从地狱中逃出,很快重擞精神目光剜杀,少年悄悄朝我靠拢,却不是害怕依偎我,而是挺胸挡在我面前,是保护的姿态。
他玩味看着我,低笑:“你这醋劲,倒很可爱。”
我揽着少年肩头,歪斜站着,痞笑道:“您要做惜花使者翩翩公子,阿夙索性帮您一把,我的荣幸。”
他眼神犀利如针,少年抿着唇饱受欺凌,低头低头再低头,怯怯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回桑那家罢。”
我错愕松开他的肩膀,他揭开火凤凰铜箔,露出一张异域风情的脸,碧瞳如磷火跳跃,虎牙小小尖尖的,微笑间十分狡黠活泼,他恭敬道:“小奴迦兰靳。”
难怪有些熟悉,也是我一时迟钝,没有认出来。
主君轻蔑瞟他一眼,满面疏狂倨傲,他向来敌视美貌不屈于他的人,譬如华予,譬如迦兰靳……少年仿佛备受打击,一路上低着头跟着我身边,委屈沉默。
当晚临睡前,我兑好温水洗脸,质问他道:“你怎么老是对那个小孩子板着脸?人家又没有惹你。”
他靠在枕边看《史记》,慢悠悠道:“我有么?”
我斜斜横他一眼,将毛巾拧干,“你怎么没有?”
他冷笑:“你要是不说,我真不知道自己板着脸。”
莫非真是他老子的私生子?我斜睨着他,他坦荡和我对视,倏然脸色怒红,“你居然用我的脸盆洗脚!”
我低头看一眼,惊愕捂住唇,唉呀,拿错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