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是何人?
其乃是前朝状元,容颜绝世,文采斐然,当年在金銮殿七步成赋,惊绝天下。尔后,宋玉拒绝了皇帝赐官,在长安城里滞留百日,着文百篇之后,挥袖离去。
他游遍大兴南北之后,于南轩湖大醉三日,投湖而亡。
女子恩科这题目,以宋玉夜游南轩湖,饮酒作诗为题,又要以闲庭信步,豪气干云为韵脚,足以见得出题之人的阴险,
不用想。
十有**就是拿着这答案做文章的裴东河了。
沈娇娘抚平被拧成了一团的卷页,抬眸朝裴东河一礼,问道:“裴尚书觉得,这答案哪儿不好?”
裴东河拂袖哼了一声,说:“这赋虽然是押中了韵脚,可立意哪儿有闲庭信步之意?宋玉是何等天才,岂能同赋中这般无病呻吟?”
“笑话!”
一声高喝。
喝得裴东河的胡须都抖了三抖。
接着,沈娇娘高举试卷,朗声道:“宋玉当年为何三拒先帝?不就是因为朝中多了你们这一群酒廊饭袋!他有何豪气干云,有何闲庭信步?他于南轩湖夜游醉酒,写下的绝笔诗是在赞颂你们这群人吗?不是!他是在缅怀我大兴曾经的辉煌,并唾弃着你们这帮蠢货!”
宋玉写首绝笔诗至今还刊在文思殿里,诗中看似豪气万丈,却暗含悲凉。他怀念着大兴曾经的盛世,亦感念着当初征战四方,英勇无比的皇帝。
而等到宋玉成状元时,英雄迟暮。
满朝皆是唯唯诺诺的怂蛋。
沈娇娘那最后这四字可以说是差点将裴东河的人都给气厥过去,他兜着袖袍指着沈娇娘你你你了半天,被程智中给拦了下来。
“裴东河,十九岁入朝为官,如今六十九岁,在朝五十年,从礼部一区区主事坐到如今这尚书之位,却只花了十五年,靠的是什么?”沈娇娘一点面子不给,冷眸看着被程智中连忙按着人中的裴东河继续说道:“靠的是你出身裴家,世家子弟,就算以主事起步,想要做到尚书,也不过是弹指之间!”
她环视一周,对着无数怒目瞪她的大臣继续说道:“陛下不敢说的,我来说,陛下不能说的,我来说!你们这群酒廊饭袋!陛下病故,司马昱带兵闯宫时,你们在哪儿?西北十三州沦陷,我朝将士生死相搏时,你们在哪儿?南方水涝,百姓易子而食时,你们在哪儿?北境饥荒,赤地千里时,你们在哪儿?”
“噗——”
裴东河一口鲜血当庭喷出,接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程智中不敢叫,只能托着裴东河,朝着龙椅上的皇帝跪了下去。
李绩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嘴角尚有一抹嫣红的裴东河,摆了摆手,示意程智中带着裴东河赶快出去。
如此,程智中才得了令,连忙使着一旁同为裴东河学生的几个大臣抬着裴东河出殿,寻御医去了。
等到程智中几个人带着裴东河下去,这殿里也就愈发地安静了。沈娇娘的每一句话都敲在在场老臣的心尖上,但无人敢应,无人敢出列。
啪。
啪啪。
啪啪啪。
一片寂静之中,姜越之笑着抬手抚掌出列,说道:“我觉得沈祭酒说得实在振聋发聩。”
时为中书侍郎的贺监生也是裴东河的学生。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师被沈娇娘气得吐血,却无一人敢站出去辩驳,便拱手出来朝皇帝一礼,接着指着沈娇娘道:“你,你一介无知女人,休的胡言乱语!你问我们,那你又在哪儿?!”
沈娇娘正等着这人发问。
旁边的张友恪抬袖擦了擦汗,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贺监生是送肉上砧板,找刀挨来了。
“我在哪儿?”沈娇娘回头看他,冷笑了一声,说:“司马昱带兵闯宫时,我手持虎符救驾。西北十三州沦陷时,我父亲在西北为国捐躯却蒙受不白之冤,我沈家护卫接连抗敌舍生,却至今连一副完整的尸骨都寻不回!南方水涝时,我没去,北境饥荒时,我亦没去,可我却能将时下所能给出的所有私产尽数交于陛下,用于赈灾。”
沈娇娘是沈家被抄之后,唯一一个拥有大量私产的人。
因为其个人所有中,多数为以薨殁的元贞皇后所赐,陛下感念皇后,便免了沈娇娘私库被抄。
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早在将虎符和崔家牡丹戒指交给李绩的时候,沈娇娘就将私库的钥匙一并交给了他。她用这一份不可小觑,且是她当时全部身家寄托的财富换来了李绩全盘的信任,也换来了他好感的萌芽。
李绩坐在龙椅之上,看着挥袖阔谈的沈娇娘,心中突然一沉。
他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就在他要张口说话时,一直在旁观全局的姜越之又说话了:“沈祭酒的确无愧于心,如今国库空虚,诸位大臣既然知道了,是不是都得有点表示啊?”
说着,姜越之的目光一一掠过在场的众大臣,将他们各异的脸色尽收眼底。
大臣们看看姜越之,看看沈娇娘,最后是看向了李绩。
偏偏李绩垂下了头,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
他这个做皇帝的,刚清了外戚与崔家重臣,如果若冲着以剩下的这些老臣发难,便会有失公允。所以刚才沈娇娘那一席话,她说的,姜越之说的,皇帝自己却说不得。
还是以张友恪为首的几个兵部大臣连忙出列道:“如今既然国库空虚,那为人臣子,自当捐钱粮出来,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