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安正寺。

弟子禅房东头,一阵剧烈的咳嗽惊醒了禅房门口打盹的小沙弥,小沙弥的头撞在门上,直把门都给撞开了。

门被撞开之后,小沙弥一个筋斗翻进禅房里头,他赶忙又爬了起来,一边拍了拍身上的灰,一边看向右侧的床榻上。

“圆度师兄,你醒啦!”

他眼睛一亮,欣喜地朝床边跑去。

面色苍白的圆度此时已经坐了起来,他单手撑在床沿,另一只手不住地揉着额角,一双眸子里闪烁着迷茫和疑惑。

“悟明?”

圆度看着小沙弥,困惑地喊了他一声。

“圆度师兄,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去给你端饭过来?”悟明乐呵呵地跑到床边,叽叽喳喳地问道。

“我……我睡了多久?”圆度并没有回答悟明的话,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悟明见他突然问这个,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问道:“圆度师兄,你这风寒怎么还寒得忘了时候?”

说完,他叹了一口气,手一撑,小腿一蹬,坐在了圆度的身边。

“今日已经是正月初九了,圆度师兄,你忘了?正月初五时,你父母又来看你了,虽然这一次圆度师兄你还是用笤帚把他们给打出去了,但回来后你便有些失魂落魄,是以失脚踩到了悟空放在禅房外头的水桶,淋了一身的水,感了风寒,足足睡了四日有余。”悟明回答道。

圆度闻言,以拳抵嘴咳了咳,下一句话还没出口,便听到了外头传来的悠扬钟声。

足足九下。

九下之后,禅房内一片沉寂,悟明瞪着眼睛看着一脸震惊的圆度师兄,有些不敢开口问他这是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圆度双手死死地扣在床边,他对悟明说道:“悟明,去帮我问问,外面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虽是问话,可他的语气像是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的确,这钟声不是寺庙里的,而其他寺庙的钟声能传到安正寺里的,只有皇家寺庙弘愿寺。

弘愿寺敲钟无非三种事。

悟明一愣,挠了挠头说道:“好,我这去帮师兄你问问。”

说完,他就麻溜地跑出去了。

等待的时候总是显得格外漫长,圆度坐在床上,每久等一分,便咳嗽一下,面上浮现两坨病态的潮红。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脚步声渐近。

悟明气喘吁吁地从外头跑回来了,进了禅房之后,他先是看了一眼圆度,随后便将视线挪开了,眼神有些躲闪。

“发生什么事了。”圆度心中一沉,问道。

“圆,圆度师兄,我要是说了,你,你切莫着急上火。”悟明吞吞吐吐地说道。

“快说!”圆度拔高声音喝道。

悟明吓得一个激灵,他挺直背,双手贴着腿站好,倒豆子似的一口气说道:“外头的师兄们说皇后娘娘薨殁了,还说西北三州已经沦陷,还说,还说,还说是因为沈大将军通敌,才叫回鹘人能知道到咱们大兴的城防守备,让回鹘人成功占领了三州不说,还引来了好些喜欢屠城的悍匪,如今西北危矣!”

“不可能!”圆度声音一厉。

怎么可能?

大伯对大兴,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么可能通敌?!这里一定有着什么误会。

皇后娘娘薨殁?那就更不可能了,除夕时大姑姑还给自己寄来了亲笔信,甚至提到了她腹中已有一个孩子。虽然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但大姑姑一字一句中都充满了欣喜与温情。

圆度掀开被子要下床,却是一个不稳,直接扑通跪在了地上。

寒凉的地面让圆度突然清醒了下来。

他跪坐在地上,眼中闪烁着不明的光彩,看得悟明有些心惊胆战。悟明哆哆嗦嗦地一步步挪到圆度身边,扯了被子给他裹在身上。

“圆度师兄,可不能下床,你这风寒还没好呢。”悟明有些着急,又有些害怕地说道。

“帮我找马车,我要去京城。”圆度侧头看他,铁青着脸说道。

悟明欸了一声,不敢置喙,赶忙往外跑去。

等到悟明一走,圆度便揉了揉自己的脚踝,把被子一抛,站了起来。他草草到一旁收拾包袱,一边收拾,一边思考着。

圆度,也就是沈泽励。

沈泽励从出生后记事起,便一直被迫困在自己无端的梦境里,他在梦里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自己的长大成人,看着自己做一遍又一遍的错事。

在梦里,他害死了父母,害死了妹妹,更是害了在宫中步步为营的大姑姑和娇娘。

负罪感始终伴随着沈泽励,他每一天都在避免让自己走上梦里的错误道路,直到那一天。

正和九年,正月初九。

原本喜欢去弘愿寺祈福的母亲突然改道去了安正寺,随行的沈泽励当天夜里睡在了安正寺的禅房了。

这是他十五年以来第一次享受到一夜无梦是什么样的滋味。

在得到主持方醍大师的首肯之后,沈泽励选择了留在安正寺内修行,而从此之后,沈泽励以圆度之名打禅。

他再也没有梦到过哪些令人惊恐不已的事。

然而——

然而就在刚才,就在沈泽励苏醒之前,他陷入了沉沉的梦境之中,只是,这一回他所看到的和之前十五年里梦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不对,还是不对。

沈泽励晃了晃头,如果梦里是真的……

那么为什么悟明告诉自己却是皇后薨殁了,沈


状态提示:第六章 梦回--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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