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聚义厅,程灏功拉了杨正涛快走几步,避开门口的扫地虎亲信弟兄后,低声问:“如何?”
“啥如何?”没头没脑的问题让杨正涛不知如何作答。
“他说的话,还有他这个人。”
他,自然就是何向东了。聚义厅上的田金榜基本是一言不发,只要是何向东说的就都点头,不管对错或者理解与否。这种人,难怪会给胡老三下了黑手,差一点就丢了小命。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吃了胡老三的亏,这田金榜似乎一下子就忘记了,一副把二龙山拱手让给何某人的做派。
对此,别说程灏功从此低看了田金榜,就连杨正涛也颇为不解。他们不可能知道在前天半夜里,何、田二人不仅定下夺回二龙山的行动计划,还谈了很多很多
“留学美利坚国回来的,自然厉害了。姐夫,你看那些去东洋学陆军回来的,一个个不是新军第八镇的标统就是管带官,最差的也能当上队官。美利坚国比东洋国厉害吧?依我看,何兄弟要是去投新军,肯定能当个标统!”
“哼!”程灏功哼了一鼻子,说:“投新军,我看他走不到武汉就得丢了脑袋!”
“为啥?”
“辫子!”
杨正涛恍然大悟。杨家在武昌、汉口都有山货生意,杨二少爷对武汉并不陌生。这时节的新军里是允许士兵剪辫子的,但是有一点,必须是在当兵之后才能剪,否则就会被当成革命党论处。留洋学军事回来的何向东没有辫子,确实连新军的营门都进不去,多半是被官府抓了砍头的结果。
程灏功看着妻弟微微摇头,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边行边说:“论见识、心机、军事,你不如他。如此下去,将来怎么办?大事一成,杨家又置于何地?土根啊,我是很担心呐,咱们杨家、程家莫要倾家荡产不说,还个个脑袋别在裤腰上玩儿命,却是给别人作了嫁衣裳!”
杨正涛的神情顿时凝重起来。平素里好勇斗狠、横行乡里的他并非草包,知道造反这等事情的严重性。
“你也别发愁,他不是说了吗,要把民团和土匪整顿成真正的军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得慢慢来。你也可以用心的慢慢学,只要学到本事,手里能掌握住队伍,杨家就有指望。我走后,你该做啥,该说啥,心里要有个计较!”
方才四人在聚义厅里彻夜商谈后决定,杨正涛带民团在二龙山接受整训,对外就说还在追剿土匪;程灏功带着胡老三的人头,再去龙王洞取了另两人的脑袋,之后就回汊河口报讯并相机行事,顺便督促那些逃散的团丁到二龙山集合受训。临走之前,程灏功对妻弟如此嘱咐一番,也是常情。
“姐夫放心,大事上,兄弟我决不含糊,这话也转告我老汉儿。”
“杨家、程家,大大小懈十口子性命,就交在你身上了。”
杨正涛郑重点头。程灏功略略放下担心,又道:“有个办法可以试试,你、他、扫地虎,混熟悉了,不妨换年贴拜把子,嗯?!”这话说到杨正涛的心里,只是有一点点小小的差异,他愿意与何向东做兄弟,却有些看不起那个“记吃不记打”的扫地虎田金榜。换年贴拜把子,岂不是要尊看起来有三十来岁的田金榜为大哥?哼!
程灏功哪里知道小舅哥肚子里还有一些弯弯绕,二龙山的变故和何某人的横插一脚,让事态有超出他和老丈人把控范围的趋势,他得赶快回去想个对策。
麻城民团攻破二龙山,斩获匪首钻天鹞子的消息还没传开,鄂东大地却因土匪的“疯狂报复”而震荡不安。七月上旬,黄安、麻城、罗田三县二十多家大户遇袭;中旬,一股土匪翻越木兰山南下黄陂,兴许是黄陂城墙过于高厚,土匪知难而退,却顺道把湖北新军第二十一混成协统领黎元洪的老家给端了!
黎元洪的震怒自不必说,恰在此时,他的文案师爷赵钟奇引来一人,说是同年(同年中秀才)好友程灏功。
黎元洪有兵却得镇守武昌、汉阳,还得听湖北提督张彪的调遣,哪里抽得出兵马去剿匪?麻城民团攻破二龙山一事早有报告,此时又在罗王城与土匪周旋,却是缺枪少弹,难以取胜。
郎有情、妾有意,一拍即合的事儿就成了。
再说担当剿匪当然责任的黄州巡防营管带余文定,原本他是不愿意亲率巡防营剿匪的,扫地虎股匪之难缠,安徽那边早有消息传来,余某人可不指望自己也有张勋江防军那般的大援。所以,即便知道汊河口那个杨老根是哥老会舵把子,也睁眼闭眼的给了名义给了一些刚刚换装下来的枪支弹药,这才有了麻城团防局。
民团攻破二龙山,胡老三的人头摆在黄州府衙的案台上,这事儿着实让人眼珠子掉了一地,其中也包括余文定。这事儿说明什么?扫地虎不难对付嘛!这次黎大人的老家遭了土匪,余文定就再也坐不住了,带了两队巡防军,坐了软轿,先水路到麻城,再走陆路向汊河口,到了汊河口却不走了。
剿匪嘛,做个样子给黎大人一个交代就行了,真要带着巡防营进大别山剿匪?想想那辛苦就心寒,得,还是在麻城团总在汊河口的大宅子里督战为妙!
一时间,从武昌申领的武器弹药,从黄州来的巡防军,那些被抢掠后的大户也不敢再怠慢团防局的差事,纷纷组织丁壮加入民团,出钱出力出人,不亦乐乎。如此,着实的把剿匪的大阵仗给撑了起来。
夏历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