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冬季已经过去了一大半,春天的到来已经不远了,但春寒料峭,仍是寒气逼人,大雪还未融化,将道路都封锁了,十分难走,骏马在雪道上飞奔,一道娇小的身影将背脊绷得直直的,她的长发,睫毛,甚至细长的眉毛上都沾了白色的雪花,那娇小的身影在马背上坐得十分平稳,任马儿颠簸,马蹄扬起冰碴无数,她好像也并没有要跌下马背的征兆,孟青夏骑马的本事实在不怎么样,以前也只是勉强能坐在马背上而已,一个冬季不曾骑马,她的马术什么时候变这么好的,大概连她自己也不大清楚。
她虽然对微生不得不生起一些戒心,可是莫名的,对于微生的话,她竟是毫无条件地信服的,或许作为巫师,的确有那样让人虔诚地相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的本事,况且孟青夏也实在想不出来,微生这样欺骗她有什么意义,她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奴隶罢了,在她身上,应该也没有值得微生大费周章撒谎的价值。
至于微生所说的话……他那样从容,那样怡然不迫,若是他不说,孟青夏实在想象不到,堂堂巫师大人,竟然也是无时无刻不处于他人的监视之中,姒纵的多疑,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孟青夏反倒有些同情起那个垂垂老矣的昔日王者,对权力的疯狂炽热,让他几乎已经处于一种疯魔的状态了,他不信任任何人,甚至痛恨让他感到无法掌控的儿子,越是年迈,越是身体衰败,即便是昔日威风凛凛的王者,也会失去睿智,变得疯狂。
马背上,寒风凛冽,更甚刀割,孟青夏的小脸忽然有一股暖流淌了下来,想必是孩子的细皮嫩肉经不住这样长时间的利风催残,直接被冻裂出了一道口子来,微生说得不错,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小奴隶的行踪,她既和那些处处受到人管治、需要负责又粗又重的劳作来换取生存条件的奴隶不同,她在白起手中,从来没做过一件像样的工作,她也和那些地位高贵的大臣和长老以及白起的得力部下们不同,没有人会担心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能闹出什么翻天的事来,就算要防备有人要给白起通风报信,他们也防备不到她头上来。
孟青夏已经在很长的时间里都表现得十分良好了,就连负责看着她的阿修和阿观都对她放松了警惕,直到她已经偷马跑出王城一天一夜了,察觉出不对劲的阿修和阿观才急疯了一样鞭马追去,他们万万没想到,孟青夏竟然会突然“逃跑”,他们以为她已经彻底打消这个念头了!阿修阿观兄弟俩个虽然急得不行,恨不得把这个小奴隶用链子锁起来,可这到底是他们自己失职,他们也不敢声张,印象中,那个小奴隶的骑马本事实在不怎么高,而且她偷走的还是属于阿修最喜爱的黑马,黑马和阿修亲如兄弟,几乎是一起长大的,想要追上黑马,根本不是什么难事!阿修和阿观甚至因为那小奴隶辜负了他们长久以来的友好和信任,他们想好了等追回了那小奴隶,一定对她不客气,再也不敢放松警惕了,等白起大人回来了,他们还要把这件事情禀报白起大人!
经过彻夜不眠不休,阿修和阿观终于追上了已经狼狈邋遢得不成样子的孟青夏,急脾气的阿观吹了个急促的口哨,阿观身下的棕色母马便长声嘶叫了起来,听到这声嘶叫,孟青夏的面色微微一变,只因她身下的这匹黑马好像也因为那声嘶叫忽然变得躁动起来,甚至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缰绳勒得孟青夏的双手生疼,骨骼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黑色的骏马身侧一侧切出去,在雪地上都差点滑倒,它根本不听孟青夏的摆布,一改先前几日的温顺,不管不顾地调头朝阿观的棕色母马奔跑了过去。
此刻阿修和阿观两兄弟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他们气势汹汹地绷着脸,好像积蓄着多日的愤怒就要迸发,唯有那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的鬃色母马和黑色公马气氛极好地耳鬓厮磨着,时不时抖动着耳朵,嘶叫几声。
见了是阿修和阿观,孟青夏紧绷的神色才舒缓了一些,但仍是满脸的倦意,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接连几天几夜都在驾马奔驰,那双眼睛,充斥着血丝,发梢都已经结冰,嘴唇干裂发白,可她看起来丝毫也没有被这二人追上的不悦和失望:“你们来了。”
这是什么态度?如此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原本满腹怒气的阿修面露了迟疑,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微微凝眉,阿修阻止了自己即将发怒的弟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和白起大人有关?”
孟青夏看了眼神色也随之一滞,显然没往这方面想的阿观,她也有些迟疑,许是因为微生的那一番话,让孟青夏产生了一种对任何人都存了几分怀疑的心里,但这两个年轻的少年并没有察觉出孟青夏的迟疑,那年轻的面庞有些紧张地绷成了直线,明亮的眼睛有些迫不及待地盯着孟青夏,那双眸透彻,是充满理想和志气的少年尚未经历过打磨的质朴和热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在他们再一次开口询问之前,孟青夏言简意赅地将微生曾说过的话转达予他二人。
果然,阿修与阿观听罢,皆是一怔,神情凝重了下来,看得出来,这两个年轻的少年十分为白起大人的处境担心,但他们还未真的经历过这样严峻的局面,甚至连真正的战场都没上过,除了担心与凝重外,还有些即将要为白起大人效忠的兴奋:“这里离栾崖岭不远了,按照微生大人的意思,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