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二刻,天边还未拂晓,太明宫笼罩在幽凉的夜雾中,稀薄的灯火有气无力的闪烁,文武百官在宫中肃立,弘熙的御辇已到宣德殿外,他下了辇轿,在陆钧的护卫下大步进殿。
又是一天早朝,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的,吕自山在殿上高坐,控制着宫廷中的风吹草动,李贺、李瑞、程静忠、陆稷以及一些大臣躬身肃穆地立在朝堂下。
大臣们请过圣安后,由辅政大臣按例禀报奏章,读了几件关于赋税和攻山进剿的事,弘熙深知,这些事都在吕自山府中商议过了,拿上宫廷不过走个过场,但仍然听得认真仔细。
讲到昨天墨梅孽党被劫时,他瞟了一眼下边,程静忠像块老钟一动也不动,陆稷低垂着脑袋,倒是李贺的神情有些古怪。
弘熙想了一想,开口道:“好猖狂的乱党,程静忠,你怎么办?”
程静忠从容道:“回禀皇上,臣等无能,请戴罪立功,捉拿乱党。”
“好,朕就给你个立功的机会,倘若你抓不来人,可别怪朕不讲脸面。”
话音一落,一直盘算着怎么开口的李贺觉得时机到了,禀道:“皇上,此事恐怕不妥,程静忠身上可不止这一条罪啊。”
此话一说出来,程静忠猛地向李贺怒瞪了一眼,不知他为何事找茬,大臣们心想今天这两拨人又要吵架,弘熙觉察出端倪,心头一乐,道:“哦?程静忠还犯何罪?”
李贺在众目睽睽下,大步走到殿***手回禀:“皇上,日前小女崇华在宫门外失踪,半日后竟然身负重伤,孤身回府,臣惶恐不已,小女不过十四岁,就惨遭靖元司毒手!请皇上作主啊!”
“有这等事!”弘熙大惊。程静忠听得惊怒交集,靖元司何时害过你女儿,这李贺平常为人正经,想不到也干栽赃陷害的勾当,群臣也都惊动了,但都不是弘熙所惊异的事情。
昨日弘熙面见过崇华,她失踪时正在宫中,这确有其事,但那时她不曾受伤,难道她离开后遭遇不测?又怎么与靖元司扯上关系,他盘算一番,顺水推舟:
“朕昨日听闻崇华郡主失踪,着陆钧调查,怎么,原来是靖元司干的好事,程静忠,你好大的胆子!”
“皇上明鉴,臣冤枉啊!”程静忠急忙辩解,“靖元司不敢对崇华郡主无礼,请皇上明察。睿亲王,臣一向敬重你,墨梅之乱时臣以性命相护,却不知何处得罪了你,你要血口喷人?”
“你少装糊涂!”李贺的态度十分激烈,“你次子程宗胆大妄为,在承德门擒走小女,意图囚禁,小女不过言语激烈了些,他竟动起了刀子,现今小女臂上还有两道血淋淋的剑伤,他也下得去手!”
“你!……”程静忠满脸都涨得通红,“昨日犬子在靖元司府衙上值,直到放衙时分才回府,何时干过这些事,王爷何出此言!”
“你还要狡辩?难道小女臂上的伤有假不成?程宗身为靖元司镇抚使,他当差时出一趟衙门,还会有人拦着他不成?”
程静忠冷笑一声,回辨:“王爷此言好生无理,郡主受伤,谁知不是贪玩淘气所致,难道受个伤,就非要赖在我儿头上?”
李贺气得咬牙发颤:“程静忠,这话你也说得出口,你倒说说看,不是你儿又是谁干的?”
两人情绪激烈,一来一去的谁也辨不明白,弘熙见这样不是办法,“哼!”一声道:
“堂堂我朝郡主,竟在宫门外遭人残害,这倒是启朝开基以来的奇闻,朕倒要看看,谁如此大胆,敢目无天威皇法,四叔,你将来龙去脉说个明白。”
李贺拱手回禀:“臣遵旨。”怒目看了一眼程静忠,缓缓道:“昨日,小女进宫向皇上请安,却在承德门被侍卫阻拦,程宗趁机将她掳走,秘密关押在一处地窖中。
“小女生性激烈不屈,出言顶撞程宗,他程宗一怒之下,竟对小女拔剑相向,小女身受重伤,眼看性命垂危,幸得一位高人相救,这才平安回到府中。”
弘熙听得怵目惊心,这一番事情中,只有进宫一事在他的知晓之内,崇华受伤应当不会有假,说不定她出宫后果真遭遇劫持,只是正好和失踪一事撞在一起,不禁惊怒道:“程静忠,你说!”
程静忠满脸涨得通红,这李贺分明栽赃陷害。靖元司虽有威胁李贺的可疑,可谁敢妄自对皇亲国戚下手?
只要弘熙在位一天,这就是杀头死罪,这种罪再大的权势都不一定按得下去,退一万步讲,劫持郡主,对靖元司有什么好处呢?
“皇上!臣敢用性命担保,犬子绝没有劫持郡主,这些都只是睿亲王的一面之词,臣想问王爷,谁亲眼瞧见他劫持郡主,谁又瞧见他打伤郡主?你说郡主被囚,有人相救,囚在哪里,谁来相救,总要说个明白,拿出证据啊!”
“哼!”李贺重哼一声,对弘熙禀道:“皇上,这些事都是小女亲身经历,她小小年纪,受了惨不忍睹的伤,险些丢了性命,总要讨个公道,谁会平白无故污蔑他不可?”
弘熙点了点头,示意李贺继续说,李贺道:“程静忠,下面的话是小女亲口所述,你听好了,长安城西三十里外,有一座太安庙,荒废已久,无人居住,东角院里有处地窖,窖里只有一扇小窗透风,且放着一架铁牢,小女就是被关在这铁牢中。”
这一番话讲出来,惊动了程静忠,他不禁白了脸色,这个太安庙是靖元司极其隐秘的拘押所,连吕自山都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