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野外,西北风骤。
天地一统拢。
雪花大概也分不清,徘徊在半空,随风摇曳出各种姿态。
盘旋,或点缀,如同刺穿无边的昏黄的白色萤火,丁点希望,却背负着无限寂寥,如泣如诉。
人在此般路上,身行而心止。
陈少陵倒是非常享受此刻的虚空心境,但他不敢彻底放飞神思,因为追索的气息,贴附在地面,已经变的有些散碎了。
另外,山野起伏,小路的一侧或两侧,常有断崖或沟壑,一切被白茫茫覆盖着,需要仔细分辨。
胖子自知身体沉重,找了根粗大的树枝,用来探路或支撑,小心翼翼的,生怕滑倒就摔到什么深沟里去。
除了脚下的咯吱声,四外一片宁静,雪花似乎对声音也有过滤的作用。
两人走了不多时,就已是雪沫满身,远远看去,就像苍茫世界里摇晃着的两只老熊,一个胖一个瘦而已。
“老陈,你说,这位托尼老师,会不会最擅长盘发,怎么总是来回兜圈子。”
追踪了大半个时辰,两人却还在山村不远处的一处高坡上反复溜达,胖子就有些心烦。
撇去故乡的元素,对雪本身,胖子没啥好印象。
他常年住在东北,大雪带来的多数是不便,尤其小时候打雪仗,胖乎乎的他总是被大家群殴的对象。
陈少陵抄着手,紧盯着身前两三米外,缓着步子,并未急躁:“我觉得,这货应该是怕咱们追杀,所以往返徘徊,同时,尽可能的遮掩气息。”
“那你说,魂体这东西,有没可能也会迷路呢。”
胖子停下脚,回头望着渐渐远离的村落,心中大为惊叹。
大雪覆盖之下,山村已经和四周山石融为一体。
如果不是环绕的温泉水,蒸腾出雾气蒙蒙,塑造仙境般的效果,只怕你走到近前也发现不了山村的存在。
“肯定会,毕竟,听口音,那些恶鬼并不是本地人。”见陈少陵没搭茬,胖子来了个自问自答。
“怎么,还怕地头蛇?等会遇见了,你多盘盘道,不给亮身份证的话,一概不动手。”陈少陵凑过来,拿肩膀撞撞胖子,示意两人继续。
胖子晃动树枝,手动挂二挡,滑动着起步,咧嘴笑道:“查什么证件,没情趣,胖爷最擅长对歌,哥哥妹妹的那种,但凡不对路子,胖龙照压地头蛇。”
陈少陵忍着笑,右手捏诀,边走边探查。
追索符的气息非常隐秘,也因此,难以持久,再过上五六个小时,恐怕就会完全消散。
幸好,鬼剃逃遁的方向,基本沿着还算平整的山路,偶尔也会穿林越岭,陈少陵和胖子就得瞄着大概方位,多绕出好远的一段。
连续穿过两个山村,转了几个弯,脚下依旧不疾不徐。
一条较宽的山路上,白色绸缎般的雪地,印出两人整齐的脚印,片刻后,重新被雪片掩盖。
但厚皮帽子,已经遮掩不住两人头皮散出的热气,就像烧水壶,浑身上下,透出些暖烘烘。
大路两侧,山石堆积,走起来,安全顺畅很多。
胖子放松了些,想起调侃说要对歌的话,大声哼唱起来:
“白天我想你就干不了个活,晚上我想你就睡不着……”
酸曲小调,越唱越得意,胖子干脆扭着屁股,将粗木枝当麦克一般,拉来扯去。
……
“小心!”
北行到一个三叉路口,东西小路上,雾气昭昭。
陈少陵突然感觉到,有莫名的阴邪气息,正由西漫卷而来,且急速的靠近。
眉心跳了几下,他伸手将胖子拉住,胖子知道情况有变,连忙屏气敛声,四下张望。
仍然是一片迷蒙,看不到任何人影。
西风吹起的寒潮,骤然凛冽,如八爪鱼般,将触角急速延伸。
陈少陵闭上眼睛,减缓呼吸,片刻后,身形暴起,将胖子拉扯着,蹲在路旁的一块大石头后面,躲藏起来。
“老陈,什么情况?是不是昨晚那家伙?”胖子偷偷的从石头后探出半个脑袋,嘴唇微颤。
陈少陵打着手势,示意他尽量别出声,摇摇头表示,并不是鬼剃。
两人尽量隐住气息,汗毛孔都收拢着,透过巨石旁的枯枝丛,朝外凝望。
大约十秒过后,沙沙的雪打树梢声突然中断,半空的风雪被威压凝固住,静止不动。
紧接着,三岔口以西的小路上,急速的奔来四个,青色衣服的黑脸汉子。
胖子咽口吐沫,心跳骤然加快,大气都不敢出。
他看的非常真切,那四个家伙,不是人。
高矮胖瘦并不相同,除去颜色之外,身上衣服的造型各式各样,老旧不堪。
四个魂体,面容凶狠可怖,躬着身子,分列四个角落,肩膀上,扛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悬空半米,脚不沾地。
经过岔路口,并不犹豫,径直朝东而去。
青天白日,恶鬼扛棺?
陈少陵皱起眉头,看那四魂俱是二念境中品,衣衫不统一,倒并不像是传说中的地府鬼差,应该只是些野鬼。
等四人跑的远了,空中重回风动雪飘。
胖子大张着嘴巴,清醒过来,捅咕陈少陵:“老陈,难不成是,鬼差收魂?”
此刻,陈少陵还在发呆,转转眼珠道:“不是鬼差,起码没有制服,而且,据说正规的鬼差一般都在三念境以上。”
想了想,他还是觉得刚才气息的流转有哪里不对,揣摩一阵,有些惊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