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日刚到的,送了好些东西过来,想着你今儿也要过来,正好家里也忙乱,就没给你送去。”黛玉一面说,一面指着梅花高几上的汝窑五彩缠枝玫瑰碟子说:“你们尝尝这个,是凤姐姐才送回来的,我倒喜欢这个味儿,比新鲜的还要好些儿。”
听黛玉这么说,几个人也才捻起一个仔细瞧了瞧,探春笑道:“方才还没注意,只当是桂圆,我心里还琢磨呢,这桂圆怎么和我们家里的不一样,没想是荔枝晒的。”
红绡和香橙得了黛玉的吩咐,连忙洗了手亲自剥。
林珺道:“我就不爱桂圆那个味儿,腻得絮繁,这个带点酸酸的味儿,连老太太也爱吃呢。”
崔嘉怡笑道:“说得我嘴都馋了。”话是这么说,眼睛却并未往别处瞧一眼,却是说笑了。
探春最喜崔嘉怡的为人,爽直大方,有什么说什么,却又不叫人生厌。听言,便笑道:“说得怪惹人疼的。”
黛玉便向红绡和香橙说:“赶紧拣些过来给她尝尝,可别回头回家说我怠慢了她。”
香橙也是个淘气的,见黛玉吩咐,连忙清脆地应了一声,果真端了一个翠玉碟子过来,不过十多块果肉。
崔嘉怡笑骂道:“真真是什么样的主儿养什么样的丫头。”
香橙登时哭丧着一张小脸,手里端着碟子,不知是该放下还是拿走。怯怯地看向黛玉,似要黛玉拿主意。
几个人见她作怪,哄然大笑。
崔嘉怡又气又恨,待要说话,张了张嘴,竟无话可说,又好笑起来,伸手夺过碟子,道:“瞧我给你们留呢,不然岂不白担了这名儿。”
林珺便指着她笑道:“好个不要脸的丫头,你自己开的口,丫头才拿给你,你自己不好意思了,偏又这么说。你自个儿说说,从头到尾,我们可有说一句话?”
黛玉拿帕子掩着嘴,笑道:“你心里知道就好,何必又说出来?平白得罪人。”
崔嘉怡咬着牙起身扑过来,道:“看我不撕了你们两个的嘴。”
黛玉和林珺早防着,见她起身,便忙起身躲开。两个分作两边,一个往探春身后躲,一个往迎春身后躲。崔嘉怡也不在意,见离黛玉近,便往黛玉追过去。却扑到了探春身上,探春忙扶住她。扭头就见黛玉和林珺聚在一起大笑,一面和探春使眼色,一面说:“看她们两个轻狂的,可不能饶了她们。”说罢,便又扑了过去。
黛玉和林珺便往探春这一边跑过来,探春接到林珺的讯息,也不管惜春愿意不愿意,扯着她的手上前拦住二人。黛玉一见,忙喊着要迎春拦崔嘉怡。一时,几个人闹作一团。
笑闹一回,几个人重新归了座,红绡盛了绿豆汤来几人吃。
黛玉往日这个时辰必要午睡两刻钟,一时吃毕,便觉困倦。只因三春和崔嘉怡在,便强打起精神,问道:“你们要不要歇会子?”
探春忙说:“成日里睡觉怪无趣的,今儿好容易我们几个聚在一起,不如说会子话罢。”
这话说得有些伤感,黛玉听了不由地想起远在福建的张凤娥,往日在家里时,不知何等的快活,一旦分别,也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见。再看林珺和崔嘉怡,她们两个也已经十四了。婶子已在张罗着林珺的亲事,崔家那边据说早已看定了人家,只等秋闱,便要定下来。再过两三年,这些人也不知都流落何方,还有没有相见之日。忽然心生无趣,既然总是要分别的,又何必相识呢。不过一瞬间,黛玉便恢复清明。
没有相聚,又何来的分别?她又想多了。
当下便看向崔嘉怡,笑问道:“怡姐姐怎么样?”
崔嘉怡道:“我这会子也睡不着,”说罢,又说:“上回听你说新得了一副棋,还不赶紧拿出来我们瞧瞧。”
黛玉便笑着吩咐红绡,道:“把那副玻璃棋秤拿来。”恰红绡出去了,香橙便说:“红绡收着的时候我也在,记得是放在书案后面的书架子下面的柜子里。”
黛玉点了点头,说:“你去瞧一瞧,看在不在。”香橙便去书房,一壁走,一壁朝门前的蓝乔招了招手儿。
蓝乔看见,连忙小跑上来,香橙方停下脚步低声吩咐她,道:“你去问问你红绡姐姐,姑娘前些时得的那副玻璃棋秤搁在哪里,姑娘立等着要用呢。也不要她赶着回来,你问好了回来回我便好。”蓝乔答应着一径去了。
香橙说完,不等蓝乔答应,便又重新举步前行。不多时,方又回来,双手托着一方晶莹剔透的棋秤。
惜春瞧了一眼,就笑起来,道:“只有棋秤,没有棋子儿,咱们可拿什么下棋?”
香橙红了脸,匆匆放下棋秤,便又转身往回跑,赧然道:“我这就去拿。”
黛玉摇了摇头,心知是因棋秤太重,再添上棋子,她拿不动才。惜春明显也是说笑,若是说实话,又恐惜春面上下不来,便笑道:“这丫头,一年大似一年,还是这样丢三落四的。”
几个人都是一笑,便都往罗汉床上的矮几看去。棋秤样式简单大方,四个角呈圆弧状,光滑圆润,周身没有一丝花纹装饰,只有划出的经纬线填了金粉。棋秤晶莹剔透,透过棋秤,可清晰地看见棋秤下面的矮几。
待香橙再次出来,捧着一个红木填漆茶盘,里面放着四个抹了桐油的掐丝扁圆盒子。
黛玉知道她定然是把双陆棋子也拿出来了,崔嘉怡也猜出来,故意逗她,道:“这两副棋子儿,才一个棋秤,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