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之夜,皇都热闹非常。
尚王好大喜功,注重排场,至于百姓生死与江山社稷,全然不管。
此时已然入夜,皇都之中却越发热闹,天悬皓月,地上却是舞着火龙,放着花灯,红红火火,气势恢弘,又有敲锣打鼓,声浪阵阵。
按理说,皇都在大战后,早已没了繁华,那这繁华又哪儿来的?
当然是抄家。
尚王犹喜抄家,尤其是权贵之家!
这金钱入库,男子作苦力去修风神雕像,女眷里年轻漂亮的则是一块甘甜可口的肉,尚王会进行“分肉”,将肥腻可口的肉一分为二,一分给自己,一分给唐家,唐老太爷那里藏娇阁的美人们大多便是这么来的。
只不过,花珍梦却不是。
她是礼部尚书郎的女儿,为了给家族求个护身符,自告奋勇去大兴古城的,而后求仁得仁,只是陪了唐老爷子睡了一觉,这家族便像是多了个无形的护符,再也不会被抄家抄到了。
可惜这唐老爷子的年龄比礼部尚书郎还要大不少,去陪同一个几乎可以做爷爷的人,花珍梦也是彻底地秉持着牺牲精神了,可结果却是好的,唐老爷子没要她侍寝,却又当她睡过了,之后更是放她回家,并没有为难她。
花珍梦心里是感激的。
她坐着马车,入皇城时,正好是中秋入夜。
夜色里,声浪阵阵,格外热闹。
忽地,马蹄声从远而来,一个着黑甲的骑兵从远而来,来到花珍梦所在的马车边,粗着嗓子沉沉喊了声:“姐,你回来了。”
车帘却未掀开,帘布里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花珍梦的声音:“三二弟,不管什么话,都等回家再说。”
那黑甲骑兵双眼冰冷,也不多言,一夹马腹,就往前而去。
这是花珍梦的妹妹花想容。
虽说是妹妹,但这却是个大秘密,因为花想容在外一直以男儿身行事,所以才能身居北城兵马司指挥使,负责皇都北城的巡防。
为何一女子能成为指挥使?
说起来,这事儿有几分无奈。
唐守在知道花珍梦可能会成为小娘后,就封了礼部尚书郎家的二子为兵马司指挥使。
只是在宣布后,这礼部尚书郎家的二子连连见识了尚王的抄家手段,这其中不乏与他相好朋友的家族,这一来二去,加上精神绷紧和个人的心理问题,这二子竟是因为压力而被骇的精神失常了。
这档子事,放在平时也就罢了,可在这时候,却是要命的紧。
新朝给了你官,这可是真正的恩赐,你不当?那是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说你疯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装?那下一个抄家的保不准就轮到你。
除此之外,能够拥有一个北城兵马指挥使的职位,在这动荡的世界里,也是一分保障。礼部尚书郎也不想放弃。
结果老二不行,这老三就假扮老二顶上了。
老三,就是花想容。
也幸亏花想容平时舞枪弄棍,又任侠好客,是个假小子,这事儿放过去没少被尚书郎批评,可现在却成了救命稻草。
礼部尚书郎家雪藏了有些精神异常的老二,然后让老三强行任职了这北城兵马指挥使,却没想到花想容却还做的有声有色。
待到花珍梦回到府邸时,一个妇人却跑了出来,抱着这大女儿恸哭不已,“珍梦,苦了你了,苦了你了”
花珍梦轻声抚着妇人的背脊,道:“娘,爹呢?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片刻后。
书斋,三人坐着。
月饼盛盘,紫砂秋茶。
腾腾的茶香袅袅升起。
但这书斋却鸦雀无声。
紧接着,尚书郎起身,笑道:“好好好,不愧是安国公,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安国公!”
妇人也是喜不自禁,女儿自告奋勇去流放之地,可竟是未曾被那老者玷污,她心底是谢天谢地,一个劲说着要去寺庙还愿。
这边才说好,那边却又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未几,一个黑甲将军推门而入,看着屋里的一家三口,最终视线落定在了花珍梦脸上。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
礼部尚书郎呵斥道:“礼数都忘了吗?”
那黑甲将军这才卸甲,向爹娘请安,然后双目噙着泪水和怒火,看向花珍梦。
原本她是气冲冲而来的,可事到临头,却发现没什么好说的。
责怪姐姐为什么去服侍一个糟老头子么?
还是责怪其他什么?
世道如此,如之奈何?
姐姐所行之事艰难无比,如今整个皇都都知道姐姐是那位新朝太上皇所宠幸的第一个女人。
可要知道,那位太上皇身侧有多少美人妖姬可供挑选,姐姐能够杀出重围,靠近那太上皇,继而获得成功,这是谈何艰难。其中苦楚,谁能想象?
“姐!!”花想容扑到花珍梦身边,嚎啕大哭,眼泪冲花了脸上涂抹的黑炭粉,露出白腻的肌肤。
花珍梦抚着妹妹的头发,侧头看了眼爹娘,娘似是想说什么,却被尚书郎用眼神狠狠地逼了回去,继而尚书郎又对花珍梦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告诉这妹妹。
花珍梦也明白,自家妹妹性格直爽,若是知道了这事怕不是全然地显露在了脸上,到时候引来祸事,便是灭顶之灾了。
于是,她安慰着花想容道:“我没事的,倒是苦了你”
花想容像受伤的野兽般,发出低低的哀嚎,她握紧拳头,似是渴求着变强,渴求着报这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