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乐王并未朝她多言一句,甚至不待叶嫤反应过来,便已极是干脆的飞身跃入了院墙。
叶嫤蓦地抬头瞅着那高高的院墙顶部,眉头紧皱,心思莫名有些烦躁与不悦,但这些烦躁与不悦究竟出自哪里,她本要仔细探究,却又突然打了退堂鼓。
她与平乐王之间,只是合作关系罢了,各取所需。
他是一心想着帝位的野心之人,而她则是一心想要报仇雪恨之人隐居之人,是以,她与他注定不是一类人,即便经历过的坎坷相似,即便如今是一条船上之人,但她与他,终究是不同的。
思绪至此,便全然将所有烦躁的感觉彻底压下,待沉默一会儿,才猫着腰顺着狗洞钻入了院墙。
此际,平乐王正立在院墙不远,似在等她,却待她入得院墙来,他又仅是朝她极其随意短暂的扫了一眼,而后便转身往前。
叶嫤心生起伏,总觉得今夜这人怪怪的,当即抬脚迅速的跟去,待行至他身边,她才故意缓解气氛的找话题聊,“王爷此番离开,不与梦姨打个招呼么?”
他淡道:“不必。”
叶嫤神色微动,正要再问,平乐王已突然出声,“你若当真要随裴楠襄去大梁,本王,不会再拦着你。”
叶嫤心口陡跳,整个人愕在原地。
平乐王也稍稍驻足,回头朝她望来,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怅惘与释然,“明日,本王便会将休书给你,你何时揣着休书离开,你自己决定。”
叶嫤脸色再度一变,心神剧烈沸腾,瞬时之间,思绪骤乱,说不出话来。
地狱与天堂的转变,竟然,就在这一瞬彻底发生。
甚至平乐王如此干脆直白的说出要给她梦寐以求的休书,此时此际,她心中竟无一点的底气与宽慰,反而是莫名的惊愕,甚至,空荡,仿佛这么久一直都在坚持的,对付的,周旋着的所有所有的难题,竟就这么毫不费力的迎刃而解。
奈何,此时此际,心口的空荡与陡跳也在一遍遍的提醒着她,她并不高兴,并不觉得释然。
他终究还是没耐心了,决定要对她扫地出门了?彻底要接触她身上的枷锁了?
如此,对他而言,她叶嫤已是失去了任何利用的价值了?
可此番乱世之中,左有许明渊,右有裴楠襄,她若这时便彻底与平乐王划清界限,她叶嫤,又该何去何从?
一时之间,心神浮荡,大紧大松之后,突然,就有些茫然了。
她静静的立在原地,默默失神。
平乐王也仅是扫她两眼,未再言话,转身便彻底离开。
待得许久许久,叶嫤才回神过来,拖着沉重的步伐摸回了自己所住的那间客屋,奈何待躺在榻上后,辗转反侧,彻底失眠。
翌日一早,苏晏敲开了她的屋门,她满头乱发的过去将屋门打开,苏晏仅朝她望了一眼,随即便垂头下来,抬手将一封信笺递到了她面前。
她一愣。
苏晏解释道:“这是王爷给王妃的。”他嗓音稍稍有些僵硬,也染着半许掩饰不住的为难。
叶嫤头皮蓦地紧绷了一下,待犹豫一番,才咧嘴而笑,抬手将苏晏手中的信笺接过,却是方才还没怎么仔细看这信笺,此际将信笺的另一面翻过来,便恰巧见得信笺的封面上有‘休书’二字,她目光颤了颤,心神僵了一会儿,而后径直将信笺内的纸页抽出,便见纸页上正单单调调的有几排小字,并无其它。
而将那些小字仔细一读,才觉平乐王给她写的并不是她犯了七条的休书,而是,一张真真正正的和离书。
他竟然,会给她写和离书,竟然,也会……仁慈到这个地步!
叶嫤眉头大皱,心口莫名的积攒了风云起伏之意。
苏晏抬头将叶嫤的反应仔细凝了凝,缓道:“王妃一直都想脱离平乐王府,如今,王妃已如愿以偿,不知日后,王妃有何打算?”
打算么?
叶嫤面上的冷笑稍稍深了半许。
如今这乱世之中,京都戒备,虎狼群群,她叶嫤一人,还能有何打算?
即便平乐王想对她叶嫤彻底的过河拆桥,自然,也不该是这个时候才是。
是以,如今之际,她没什么别的打算,只是,绝不会让平乐王轻易得逞才是。
思绪至此,叶嫤稍稍转头过来,戏谑的双瞳径直迎上了苏晏的眼,“打算?苏大夫这话啊,倒是将我难住了。只是,我当初是堂堂正正冲喜而来,是太后亲赐的平乐王妃,王爷随随便便就写出这休书,可问过太后的意思了?且本妃往日在平乐王面前也算是立过大功,如今本妃处境危险,前有狼后有虎,平乐王却在此际踢走本妃,可是过河拆桥的小人之为?”
她的确是要离开平乐王,但她没想过要在这会儿离开平乐王!
再怎么都得等她扳倒了许明渊,等裴楠襄彻底离开大昭之后离开才是,平乐王这会儿若要迫不及待赶她走,她自然不会答应。
苏晏缓道:“这是王爷的意思,说要如王妃所愿,放王妃自由。”
叶嫤轻笑一声,“前有狼后有虎,出门就被算计,你告诉本妃,这是哪门子的自由?”说着,嗓音一挑,“劳烦苏大夫回去告知王爷一声,王爷的这封休书,我便先收下了,但至于这封休书是否有效,我还得与他好生探讨探讨。”
说完,浑然不待苏晏反应,极是干脆的转身,啪啦一声合上了屋门。
苏晏眼角抽了抽,面色微变,待在叶嫤门外立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