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微微撞了一撞,随后便很快的分开。
这些日子,一同在草原上逃亡,有些分际,哪里能守的那么分明?
踱马走了一段路,张嫣忽然提起道,“我记得,解忧今年要满十八岁了吧。”
孟观的面色微微一变,又渐渐缓和下来,在马上微微欠身道,“家姐出生在冬十月,开年就到了。”
“是啊。”张嫣回忆起那个陪伴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女侍,“我记得,解忧是我在信平的第二年到我家的。那个时候,她身形小小的,瘦瘦的,后来慢慢长大,却是干练稳重,在我身边是第一的。我与她虽名为主仆,却也有些姐妹情分。孟观,”
她抬头,凝视着这位在这大半年中守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的青年游侠,“你是解忧的弟弟,我也不当你是外人,如今一路同行,也不可能一直生疏。不如今后以兄妹相称如何?”
孟观心头一震,说不清自己心头的滋味是踏实还是苦涩,“我身份卑贱,哪敢高攀于你?”语气带着说不出的讥诮与自嘲。
张嫣微恼,“你说什么呢?”
你明明应该知道,我并不是那种在乎那些身份地位的人。只要你以真心待我,便是我的朋友。
孟观沉默了一会儿,忽的扬声笑起来,“也好,我孟观今日能够与贵人结为兄妹,也是我的荣幸。”整了整面容,问道,“以后,我就唤你阿嫣么?”
张嫣微微蹙眉,复又嫣然笑道,“我怕旁人听了不好,大哥便唤我淑君吧。”
“好。淑君。”
孟观应了。兄妹二人相对而笑。
折了一根树枝,孟观在地上划出方位,“如今我们已经越过了祁连山,到了匈奴草原的边缘。再往西南行便是月氏,穿过月氏,是羌地。而大汉蜀郡与羌地相联。从这一路回去,便可绕开匈奴的大举追踪。月氏与羌土虽然陌生危险,但毕竟已经不是匈奴的领地,咱们只要小心点,应该能够平安的回去。”
“淑君。”他抬头,看着面前被一个多月的风霜折腾的面色有些憔悴的美丽女子,忧心忡忡。“你撑着点儿。你要记得,在遥远的长安,有人在等你回去。只有你回去了,他才能安心。”
清晨的阳光下,张嫣迷茫了一下。眼神终于清明起来,“我明白的。”
“嗯,那就好。”孟观安下心来,想说些什么,又有些犹豫,一时有些吞吐。
“怎么了?”张嫣的心情好起来。问道。
“那一天,在篝火大会上,你跳的舞。跳给你舅舅看过么?”
张嫣愣了一会儿,轻轻道,“没有。”
那样的一支舞,太过奔放,而热烈多情。是她前世的时候和罗蜜学来的。适合一个女子跳给自己心悦的男人看,而不是乖巧的女孩奉献给长辈。对于从前的刘盈而言。自己更多的是他的外甥女的角色,若她真的胆敢在他面前跳这种艳舞,只怕他不但不会喜欢,反而会黑下脸将自己训斥一顿。便是后来,终于在一起了,聚在一起的时间也终究太短,来不及享受人世间所有属于情人的甜蜜。
“你可以找一个机会跳给他看。”孟观骑在马上,目光悠悠看向前方,“相信我,我向你保证,他会喜欢的。”声音有些意味深长。
是么?
张嫣不免有些怔忡。
其实,认真说起来,哪怕直到现在,自己对他,在复杂的感情中,也终究含了一分对长辈的敬畏,于是不自觉的希望在他面前保持乖巧,端庄的形象,从来没有露过与性感、奔放相关的一面。
前世听说过一个说法。只有男人看男人,眼光才见的毒。
如果,这次,她能够平安回到刘盈身边,是不是,也该要跨出新的一步,重新营造一下两个人间的感情气氛?
她正心思动荡的时候,忽听得前面,孟观顿了顿,终于声音别扭的问道,“到底那些匈奴女人送腰带是什么意思?”愣了一愣,咯咯的笑出声来,“你真的想知道么?”
孟观见她一副嘲笑的模样,打了个冷颤,“还是算了。”
“别呀,”张嫣手提马鞭,眼波流转,“我告诉你就是了。匈奴民风开放,女子最慕英雄。她们见了你力败了另外一个匈奴角抵手,自然就当你做大大的英雄,以腰带为信物上前求欢。你若接下了她们的腰带,就得给别人一夜春宵。我本是不该阻你艳福的。可是,我想着,冬歌姐姐还在家中倚门望归,大哥怎么能独自享欢,便都帮你拒了,你不会怪我吧?”
孟观的眉头越听皱的越紧,最后怒斥道,“塞外蛮族,不知羞耻。”
“那又有什么要紧。”
张嫣轻轻嘟哝,不以为意。
纵然是大汉,现在也有着三月三男女约奔的遗俗,所谓“仲春三月,奔者不禁。”在仲春时节,男女之间因情生发而出的举止,都是可以被谅解祝福的。
孟观大约是不喜匈奴夷族,便连匈奴的一切都不喜欢了。实际上,中原再往古早溯一会儿,在春秋战国时期,男女民风也大抵如此,并不比如今的匈奴好上多少。
她摇摇头,咯咯的笑起来,冷不丁听得孟观在身边忽然问道,“篝火晚会上,多格和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张嫣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抬眼望着草原的蓝天,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分外漂亮,“想与哈芰丽结为婚姻。”声音沉静,仿佛月夜的湖泊。
孟观啪的一声折断手中马鞭,怒从心起,“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