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响,宣室殿的宦者送来了一盆西域的蒲桃。
椒房殿的宫人将这些蒲桃洗净了,用果盆装了,端上来,笑问道,“皇后娘娘,要不要尝尝?”
张嫣来到这个时空之后,第一次见到蒲桃,不由得有些发怔。
“娘娘大概不认得这果子吧?”辛夷就笑着道,“据说这果子叫蒲桃,本是大汉没有的,是杜小侯千里迢迢从月氏带回来的呢。”
张嫣疑惑道,“杜小侯?”
“正是。”
“听说,杜侍中从月氏归来,不仅做了大笔贸易,还换回来了月氏的良马,大家感念他的功劳,就封了他一个关内侯。”
刘盈继位到现在也不过十年,朝廷列侯大多为开国时以军功分封,一个列侯爵的分量,远比后来数十年前,开国功臣凋零殆尽,皇权增大,任人违心的时候要大。众人无法容忍,一个无名小卒凭借“小小事情”便能获得自己浴血拼杀得来的侯爵相同的地位。因此,杜衡出使了一次月氏,虽亦算立下不小功劳,但也只能封一个第十九等爵。
这一盆蒲桃,色泽深紫,品相上好,浑圆连一点瑕疵都无,看起来极为可爱。张嫣取了一粒蒲桃尝了,在口中溅出甘紫色的汁液,甘甜如蜜,好像还带着西北特有的阳光的味道。一时间心中思绪复杂,眼角便露出一种怀念的神色。
辛夷察言观色,便小心翼翼的问道,“送蒲桃的小宦者还在外头候着呢,娘娘要不要召他进来问问?”
张嫣便睨了殿中的宫人一眼,看起来,刘盈在她的椒房殿着实的得人望,虽都不敢言语。但眼神脉脉,都不着痕迹的想为刘盈说着好话。
她就懒懒的应道,“随便你们就是。”
辛夷便振奋精神,道,“奴婢这就带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绿衣小宦者便被宫人带进来,在殿中纳头跪伏在地,伏拜道,“奴婢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长乐未央!”
辛夷便看了看张嫣的神情。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你送蒲桃过来的?”
“奴婢名唤安泽。”小宦者笑着答道。“正是奉大家的命,给皇后娘娘送蒲桃。”
辛夷便拣起一颗蒲桃,笑问道,“说起来,咱们虽然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这些年来,什么奇珍异宝也算是见过了,可是还真真没有见过这蒲桃呢,你给娘娘讲讲。”
安泽重又一拜,笑着应道,“诺。”
“好叫娘娘得知。这蒲桃果子,据说是西域那边的一种夏日的果子,滋味甘甜。只是柔软易破损,难以运输,杜小侯带了五大筐回来,结果到了长安,打开检查。已经有大多是烂掉了,命人挑拣只得了大半筐。进给了大家。大家让人分了分,送了一些到两个丞相府邸,以及绛侯,宗正大人府上,又赐了信阳侯府,剩下的分成两半,一半进了长乐宫,另一半便送来给了皇后娘娘。送到椒房殿的这一盆,是大家亲手挑的,粒硕大而圆。”
能够在宣室殿当差,哪怕是最低等的洒扫宫人,自然都是聪明机灵的,安泽更是口舌灵便,一番话说的端是清清楚楚,情真动人。偷偷的把眼打量张皇后,却见张皇后坐在榻上,侧脸之上尽是发怔,没有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方道,
“我知道了。你去寻了杜小侯,说我想在椒房殿前的那口水井处种一棵蒲桃,让他给一两根蒲桃枝条,让我扦插种了。劳你跑这么一趟,豫章,取五百钱打赏一下。”
安泽愕然,随即低下头去,应道,“诺。”
张嫣吩咐石楠,“把大公主带过来。”
她牵着刘芷的手,坐到榻上,笑道,“这是你阿翁送过来的蒲桃,你可喜欢?嗯,好好,说声‘蒲桃’看看吧。‘蒲桃’——”
……
说起来,也算她运气不错。结盟月氏是信平侯上书“提出”,后来携大批丝绸出使月氏的杜侍中,也是信平侯举荐的人,如今,杜衡载誉归来,信平侯府居功极大。在这个时候,纵然是吕后,也是不好多对她说些什么的。
她洗浴过后,用丝巾擦拭了头发,在宫灯下看了一会儿《公羊传》,打了个呵欠,觉得困顿,于是问宫人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扶摇看了看殿中的更漏,答道,“已经是将近亥初了。”平日里的这个时辰,已经是早就入睡了。
张嫣静默了一会儿,出声道,“入寝吧。”
未央前殿之中,今日群臣大议之后,众人跪拜天子,出了宫门,刘盈独独将左丞相王陵,右丞相陈平,以及绛侯周勃留了下来。
在宣室殿东厢坐下之后,刘盈道,“……除贸易及良马之外,杜衡归来之后,尚禀了一件要事:却是如今新任的月氏王安支,给朕送来一封私信,说是痛恨匈奴残暴,愿与匈奴一战,希望大汉能和他一起攻打匈奴。众位爱卿觉得如何?”
东厢之中一时有些沉默。
说起来,月氏与大汉国土位于匈奴的两方,中间隔着匈奴领地和羌土,物产差异大不相同,互通有无,对于两国彼此都有很大好处。但安支野心勃勃,大汉就不得不审慎对待了。
陈平立定决心,便劝道,
“陛下,我们虽然与月氏结盟,但匈奴亦是大汉和亲之国,楚国公主如今还在冒顿的帐中呢。这时候若主动进攻匈奴,不说违背了当初和亲议定,令楚国公主至于险地;若是打胜了便算了,若是中间有一二差池,大汉此后北地怕是再也难安了。”
他如此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