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今儿回来的早。”徐嬷嬷双手接着握了,“太后娘娘没留下用膳?”
“娘娘身子不大适宜,服侍她老人家用了一小盅莲子羹,就出来了。”
“那正好儿! ”徐嬷嬷乐,“今儿才送来的糟鲥鱼,晌午我跟主子做你最爱吃的蒸鱼。”
雅予笑了,“多谢妈妈。”
娘儿两个说着话,挽了往院子里去,徐嬷嬷又道,“随我去瞧瞧那客房,看看可安置得妥当。”
奶娘如今腿疾养得好,走得十分利落,这便在府里更多了张罗。平日里雅予只劝多省事,此刻知道那客房所为何来,便只轻声道了句,“妈妈倒当真为他用心。”
“用心?我跟他拼了的心都有!”老嬷嬷语声高,说着眼圈就泛红,“想起老王爷和夫人、大公子和大奶奶,我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他!”
雅予吓得赶紧拦,“妈妈!这可不是一拨人。屠衍州的是鞑靼,瓦剌可是多少年不曾与咱们交战了。如今护得边疆安宁的正是他兄弟们!”
“是啊,你跟我说了多少遍了,可在老身眼里头,哪个一样不一样,都是胡贼!”
眼瞅着奶娘又倚老卖老不讲理,雅予也不再辩,只嘟囔了一句,“那您老还尽向着他行事。”
“还不是为的你,我的心肝儿!”一句喝得雅予讪讪的,老嬷嬷终是又心疼,“你回来就哭得那个样子,大病了一场,后来又做没事儿人似的,你当妈妈不知道你都憋在心里?他是个混账不开眼的,可我细琢磨,那男人也是正经有些情意,有那疼你的心。你说他不一心于你,可妈妈是见过些人的,这世上哪个男人肯认下自己是个不中用的?这传宗接代、妻妾满堂的男人脸面可比天都大!人便是无耻也有限,但凡还想着要收旁的女人,糊弄你几年也就罢了,何必认下这糟名头?你心里也是明白,要不这一日一夜的,怎的总也放不下他?”
娘儿们亲,这一番话奶娘是戳着她的心窝子说,只是所谓一心一意并非只是床笫之间,与老嬷嬷又如何说得明白,可此刻雅予倒似听得进这话,曾经那伤心得要死的道理也似淡了些去,“……妈妈,我想他是一回事,可留下他是另一回事。如今……”
“他如今敢怎么着?不过是常来瞧瞧小王爷,你想见他就往这边院儿里来,不想见他,他还敢闯到后头去不成?管家已经命人多添了守卫,放心吧。”
雅予应着话点了点头,心却道千军万马都拦不得他,几个守卫能奈他何?如今拦下的倒还是他的心,也不知,可当真守得……
瞧雅予依旧未展颜,徐嬷嬷还当她不乐意见他,便又劝道,“原只当他是个混世魔王,没想到还真是个正经大夫。原先也不过是打着幌子的小药铺子,后来去的人多竟开成了医馆。又不成心挣银钱,一传十十传百,人多得出奇,每日忙不够,哪有功夫日日来。”
“是么?”
雅予终是和着老嬷嬷的话展了眉,实则她哪一日不着人去看他几次。想起北山时候,他做老农、做猎户也都处之泰然,如今做大夫还真是回了本行。虽说有些日子没瞧见他了,心不知为何倒像江南那久不见日头的梅雨天,忽地透进一丝暖光来……
“可不!”徐嬷嬷说得越起了劲头,“京城这地界儿话传得最快,半年的功夫就名声在外。这不,年里头礼部尚书大人家的小孙子不知怎的突然抽搐,用了多少年的老大夫硬是不敢下手,小命儿差点就没了。也是那胡人胆子大,不管不顾的,一针下了要害,小公子当时就厥了过去!他倒笃定,守了一夜,正经好了!如今这仕宦人家也罢了,大大小小的商户也都闻了风,他倒都不忌,同是对待。”
雅予听着,和着,心却明白他是原本不出诊的,可因着她和景同应这个名儿,倒不好驳了旁人。只是……原先在草原他这副模样因着那吓死人的气势和名声,任是草原女人那般豪爽也不敢多瞧他几眼。只如今,一身青衣长衫,淡然从容,褪去那杀人的戾气,朗朗俊逸,这家进,那家出,倒招了人眼。前儿雅予原先的闺中蜜友、如今正是礼部尚书的小儿媳过来说话,便有意无意提起那眉眼极是凛冽的“大夫”。原怕他被人发现、被人砍头,怎的从未想过他被人捧着、被人惦记?弄得雅予原本那点洒脱也有些别扭起来……
“京城里头,那些一品二品的大人府里,”老嬷嬷看不见雅予的心思,只管自顾自说着,“但凡请不得太医的哪个不寻思着招几个靠得住的大夫守着?依我瞅着,用不得几日就得有人正经聘了去。咱们再不往府里招,可就迟了。”
“迟了就迟了,凭他爱往谁家去!”
“这么大的醋劲,还端着!”徐嬷嬷不明底里,却是瞧着那起怒的小脸笑了,“这么任由着你,每日求着,我看这胡贼也不是个什么有骨气的。”
“谁说的?”雅予嘟囔着,“他没骨气,天底下就没‘骨气’二字了。”
“瞧瞧!可还说得!”
雅予撅了撅嘴,脸颊意外地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爱的pue_none,又掐又炸的。。。o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