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乐天再一次抬头,哪里还有阳光的身影?连同那豺狼,也好似不曾出现过一般。他从地上起来。望着断崖之上的苍穹,只觉心境已不如之前那般悲绝,好似松下了一层担子。能够允他歇息半会,重新上路。不再想着从前点滴。他一路迈步往前而行,也不知前路等待自己的是何,只觉心神静而无杂念,也不施展术法,只是徒步而行,可脚步,却是从所未有的坚定。
此人品性坚韧,遇事从容。心无波澜,宠辱皆不惊,实乃大家风范。
这便是,多年之后,已修炼成人形的豺狼,对着乐天,印入脑海,最为深刻的印象了。
而另一边,被木君禾带回魔界的司徒,却是从碳死在自己面前开始的那一刻之后再也没有合过眼了。她被木君禾安置在屋内,不哭不闹,不言不语。一双失了神色的眼眸只是呆呆地望着屋内一脚,木君禾为了替她疗伤,倒也没在急着去妖族,他见着她的沉默,也只当做是她对自己是无声反抗,同从前的冷战没多大差别,只是为了避免她趁着自己不留神之际逃跑,在她屋外加了几道禁制,只要她有逃跑的念头。他第一时间就能立马察觉。
她没想过要跑,其实她什么都没有想。她只是发呆而已。若是细细观察她,便会发觉。她的眼眸至始至终,都没有转动过的迹象。一个人若是在思考,眼眸子是不会如她这般的。
脑海中的画面只被停格在了那一瞬息之间。
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这杯木君禾设下禁制的屋子,绝非易事。从碳身亡到司徒被带回魔界的这段时间里,青华便已经潜到了七皇殿里,只是一直寻不到一个机会,见上一见司徒。他等了三日,终于等到木君禾离开魔界。
他这一次离开,带走了不少魔族,显然,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他一边担忧着司徒,一边又想着尽早收集到妖丹,为她保住不老容颜,留住性命。想着千年妖丹或许对她的伤也有好处,只要自己助她疏导,她必定能早日恢复。就这样,他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去前往妖族圣地,生怕旁人不知他是去干什么似得。
青华收敛了气息,隐匿了身形之后进入屋内,看见的便是如同活死人一般倒在床上的司徒。
好似每一回见她,她都过得不好。上一回,他用祭祀神官的身份到了人界,她也是身受重伤,只怕被打散了魂魄。而现在,好不容易可以用青华神君的身份同她相见,她的眼里,却是怎般都望不到自己了。他是想过,她会伤心,难过,痛苦,却也没想到一个碳,可以让她那么绝望且死寂。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她有多小心翼翼地呆在木君禾身边,她已如惊弓之鸟,而碳的死,不过是激发了她所剩无几的情绪,在那一瞬爆发到极致,而后,是如同火山临世的死寂,万物消亡,绿意已是荡然无存。
“夕儿。”他一声轻唤,在床边坐下,轻轻抚起了她的脸庞,又替她捋了捋鬓角的几缕青丝。望着那不起波澜的脸,他抬手,明知她眼中无泪,却是开始轻轻为她拭泪。
“你虽未落泪,我却知你心中的苦。”说到这儿,他又叹了口气,“是为师没有照顾好你,你这搬执拗的性子,也不知是像了谁……我知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可师父舍不得,舍不得,你就这样一条道,摸黑走到底。时至今日,你眼中无泪,却更胜以往有泪,那般苦滋味。如今,我倒是希望,你能在我怀里,哭上一场。”
青华一个人说着,也不在意司徒,是不是听着他的话,“你现在,倒是长成这般亭亭玉立的模样,我还记得你小时候,一双大眼,总是眨巴眨巴的,整日巴不得偷溜出去玩,每一次被我逮到了,你总是用那双大眼,可怜兮兮的看着我,说着,‘师父,师父,不要罚夕儿,好不好?’为师总是不忍心,如今想来,倒是我一味惯着你,让你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明明就那么点能耐,却总能捅破天。这下,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叫为师可如何是好?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说到这儿,他从床上扶起她的身子。揽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夕儿。你累了,你听师父的话。闭上眼,歇一歇可好?你这样,哪怕是身子骨再强的人,也经不起自个儿这般折腾。”说完,也不见司徒有任何回应,他叹了口气道,“你就这般不听话,不要以为为师真的不舍得罚你。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在卡努努陪着你的那些年里,整日瞧你欢脱的很,一点都不惦记神界,也不曾惦记过为师吧?就这么恨神界的一切吗?只因为你姐的事和天神,就连所有过往都要一并儿舍弃了吗?”他说道了这儿,明显感觉怀里的人儿,一个颤抖。
“夕儿?你冷吗?”说着,揽着她的手一动,用力把她拥进了自己的怀里,怀里的人儿依旧是不是颤抖几下。“还是,你在害怕?你不要怕,师父不会让再让旁人伤害你了。”
没有下一次了。一定没有下一次了,他再也不想她心里藏着苦,等这一切结束,他一定要给她最好的,好好守着她,不再是哭着哭着无了泪,而是要让她真的一直一直欢脱而无忧。
怀里的人,伸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子,“师父?”她抬头。眼神依旧涣散,却恢复了一丝神色。开口道,“你终于……要来接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