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灵问完后便紧盯着他,极力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些蛛丝马迹来。/p
可是天渐渐晚了,他的脸便就此隐没在了黑暗里。乐游原也好像突然间就变得空旷起来,万籁俱寂,便连风都突然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唯有秋虫还在此起彼伏地鸣唱着。/p
月亮升起来了,似水一般温柔地笼罩在原上。她趁着这尺素流光,终于看清了他的脸。/p
崔炎。不知从何时起,他竟然已是在不动声『色』地打量自己了。他的眼神早没了先时的兴味,反而存满了警惕与距离。唐灵心知不对,却明白此时任何不安躁动的举止都是大忌,唯有不动声『色』才能教他暂时打消疑虑。/p
残阳陷落,远处的群山终于只余下了黑黢黢的轮廓。她不再去追问崔炎,只是很自然地收回目光,缓缓行至樱树下松开马缰。/p
崔炎如此敏锐,她现在倒是完全不必担心他将那名禁卫放走的动机了。十有八九并不是与李下玉有什么勾连的示好行为,而是要放长线钓大鱼。/p
其实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唐灵从来就没低估过崔炎想要往上爬的决心。只是如今看来,李下玉在他眼里,显然还不够格作他的进身之阶。/p
不过既然崔炎这里走不通,她为何不换一条路呢。大理寺除了唐临,可并不是只有崔炎一个少卿啊。如果能确定另外那个与萧氏并无瓜葛的话,将消息适当地透『露』给他,不也是一样的吗。/p
想来武昭仪那里,也绝不会就此坐以待毙。/p
这几日,李下玉不是已经被婚事搅得焦头烂额,无暇分神了吗。牛刀小试,倒是难得的迅速和精准。也是,她既然已经发现了李下玉在这桩案件里扮演的角『色』,又怎么还会继续放任不管呢。/p
崔炎看着走在前面的女子,她的步履自在而轻松,似乎心中并没有什么负担与顾虑。/p
其实唐寺卿找到这个女儿的事情,这几日里他也略有耳闻。虽然是有巧合的成分,但也算不得匪夷所思。/p
更何况唐临是什么人,无论如何,他也绝不可能仅凭着卷宗中的一个名字就胡『乱』认下女儿的。自己或许真的是替古人担忧,想得太多了罢。/p
柔仪殿里,晚膳才刚刚撤下去不久,殿内就已被几十支大烛照的格外通明。武昭仪卧在榻上,似乎刚沐浴过,头发上还留着些许湿气。两人抱着李弘正开心时,却有一名内侍匆匆从外面进来,见到眼前情景,正是其乐融融,便站住了没有说话。/p
皇帝却正好抬头看到他,便招手让他过去问道:“什么事?”/p
那内侍便望了一眼武昭仪脸『色』,斟酌着道:“淑妃说四皇子已好几日没见到陛下了,今天念叨了您好久呢,义阳公主从宫外回来,现也在那里。”/p
皇帝想了想便道:“的确是好几日未见素节了。正好下玉也在,倒是可以顺便问问他今日与崔耀相处的如何。”/p
一时只好转头略带歉意地对武氏道:“今日你就好好歇歇。如今你身子渐重,弘儿又小,不要累坏了才好。”/p
皇帝说一句,她便柔声答应一句,面上没有流『露』出丝毫不快的迹象。那内侍在一旁看到,不由心道:这就是武昭仪的聪明之处。不论她私下里是怎样,可在皇帝面前:她永远都是如此温良大度,善解人意。/p
果然皇帝看到她如此乖巧,便又心软了,盘桓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地立起身。谁知没走几步,却听到一个无比稚嫩的声音叫道:“爷,爷……”/p
这似乎是,是弘儿的声音,他一时几乎有些不敢相信。弘儿上个月才刚满了九个月,如今居然就会,说话了?/p
他兴奋得几乎脚步都有些跌跌撞撞起来。刚至榻边,就见武氏也很意外,一幅不敢置信的样子。弘儿毕竟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刚过了九个月就已牙牙学语,她反应过来后,也不由得欢喜无限。/p
皇帝更是心急,俯身就将儿子抱起,忍不住就去亲了亲他红彤彤的脸颊,果然他便咧着刚长了几颗牙的小嘴又朝他叫了一声:“阿……爷。”/p
这回却是清晰无比,皇帝一时听到,更是激动地双手都有些颤抖了。/p
弘儿真的说话了,她为了这一刻可是已经努力了好些时日。/p
看着兴高采烈的皇帝,她却终是暗自落下泪来。心中暗道:弘儿,母亲谢谢你,真的要谢谢你。/p
那内侍见状,知道皇帝今晚必是哪里都不会去了。便谁也没打扰,无声地退下去了。/p
这边宫人刚把皇帝不会过来的消息报与淑妃,她就已经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骂道:“贱人,贱人……”/p
李下玉见到母亲如此,便赶紧让人将素节带了下去。虽然自己也很沮丧,但毕竟是比不得母亲心中的失望与伤心。/p
要知道曾几何时,母亲的紫兰殿在宫中那是何等风光的所在啊。可如今却是门可罗雀,凄凉难言。她不由对女儿嘶吼道:“你不是说,你的计划很成功吗。可为什么这么久了,武氏在宫中还是盛宠不衰,屹立不倒呢。”/p
“你花了那么大的力气,会不会皇上根本就不在乎她的兄长到底做了什么?否则你看事情出了那么久了,陛下对她的态度根本就没有改变过……”只是盛怒之下,萧淑妃原本美丽的脸,终究是因为妒忌而扭曲了。/p
李下玉没想到时至今日,母亲竟还在做父亲会回心转意的美梦。她知道不能再放任她这样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