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报了救命之恩吗？”/p
“这种恩情，报不报也没什么。”朝桃折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一道线：“从这里开始就是长生山，你回去吧，别让别人看见。”/p
那人抱着剑：“我跟着你，可不是来散步的。”/p
朝桃妥协：“那好吧，给你打只兔子，回去晚上吃。”/p
他摇头。朝桃说：“不爱吃兔子？”/p
他用剑鞘抹掉了朝桃画的线，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箭头，直直戳向山的最深处：“晚餐在那吃。”/p
朝桃挑眉：“胃口不错。”/p
“挑食最要不得。”他径直走上去：“我小的时候，就靠捡泥里的东西度日。虫蜕，蚂蚁，蜗牛的碎壳，我都吃过。偶尔有肥蚯蚓，切两段，放走一段，剩下的用水煮，肉味很足。就连你钟爱的那只斑龟，我都偷过。太大了，弄不熟。”/p
他拔剑斩开疯长的枝叶：“腹中饥馑，不可食者有几何？”/p
朝桃瞥一眼那把剑：“你现在应该能把那只龟开膛破肚了。”/p
“嗯。”他笑了笑，“我会考虑的。”/p
“说起来还未问过你名字。你好像是南浔苏家的人，现在可是水字辈了？”/p
“是木字辈。”他纠正她，“不过我的名字，不按那个起。我姓苏名合香，表字回辛。”/p
“好名字。”朝桃似笑非笑。山间所经之路落叶朽软，如同沼泥般陷住她的脚踝。/p
用了半月，才走完了素日采药的路段。/p
尽头是一棵婆娑树，以云般弥漫的细叶为界，断开不可越界的生死之域。细辛的失踪，只可能在这里。/p
苏合香随手摘了个果子：“两个月，在这的话，你徒儿大概霉的认不出来了。”/p
“细辛的腿曾经瘸过，骨是我接的，我起码认识那根骨头。”朝桃弹了弹一片垂叶，惊下霜露如瀑：“虽然潮，但骨头坏不了。”/p
“何必说这种话，你那徒儿不管在哪，你总能带回来。死了也不过费点事，但你总有办法。”/p
“那你又何必问我。”朝桃冷冷的说：“再问你一次，明日当真不回去？”/p
苏合香说：“这半月内几多凶险，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共患难的交情。”/p
“你所谓的共患难就指这个？我记忆中，南浔有如此安逸？”/p
“并未。只是南浔不讲共患难。世家不都默认食尽鸟投林，大难临头各自飞吗？”/p
朝桃转头看了他一眼，俯下身，将木头整整齐齐架在火上：“那是个很好的传统，你没学会真是可惜。”/p
苏合香抱着剑高深莫测的看她干活，也不帮忙。直到她困意如潮，他才伸手拨了拨火焰，声音温淡如枝头坠落的第一滴晨露，砸在她心上，却惊的她再无睡意。/p
“既然你觉得算不上共患难，那就共富贵吧。”火光前他抚着剑，半身明暗如同妖冶艳魅：“黎寨过冬的粮食，我给你。”/p
朝桃震惊的看他，眼神逐渐沉如曜石：“你知道，那是多大的数目吗？”/p
苏合香摇头一笑，张口欲答，抬眼掠过她，却又止了话锋：“这个问题回头再说，你先看看你身后，那是什么。”/p
是雾。/p
山间起雾极迅速，片刻后便聚如羊乳，翻滚流淌。朝桃站起：“你信神吗？”/p
“我只信自己，所以我应该不信神。”/p
“那你也不用信了，接下来，只要信我。”朝桃伸出一根指头：“一天一夜。你在这里等我一天一夜。若我没有回来，就把这棵婆娑树砍倒，运到我药庐里。等三十六天，子时剖开树干，从里面把细辛给我拉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