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2)

另一边，原本处境艰难的梅驿面前却跪着那十数个御林军，齐声道：“梅暗卫。”是军人特有的冷酷嗓音。不急不徐的马蹄从后转出，阳昭艳烈眉目掩在虎纹铁盔后，长枪拖在地上划出铁石相磨的涩响。/p

她笑了声：“君迟。”/p

梅驿温和的面容凝了凝：“是你，阳昭。”/p

阳昭敛了眸，是微叹的语气：“叫我阿昭就好。”/p

梅驿从善如流：“阿昭。”/p

冷场。/p

安静下来，远处的战号嘶吼一阵阵传过来，大约是漠诏山已开始了反击。阳昭偏着头看被火染红了的半边天，似乎漫不经心：“你来找我，有什么事？”/p

“没什么事。只是，”梅驿顿了顿，“你可否带兵先退？我想要你，先放过漠诏。”/p

“为什么？”/p

“你知不知道，漠诏叛军的首领魏点衣，是魏将军后嗣？”/p

阳昭转回头看着他，一双浅色的琉璃眼珠淡的没有情绪：“我知道。”/p

“可你从没告诉过我。”/p

“你知道了，又如何？我们奉命行事，朝廷要我们杀谁，还要问一句身份吗？”/p

“圣上昏庸，但你我都清楚，魏氏，那是忠烈啊！”/p

阳昭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没答他。梅驿也回望着她。猛然掠过一阵风，梅驿细软发丝霎时散染若烟墨。阳昭凝神，似是观赏了会儿，才淡淡的说：“君迟，告诉我。你是为了魏家忠烈，还是为了……什么人？”/p

梅驿心中一震，镇定道：“我一直在寻找幼时救我的那个姑娘，你应该知道。”/p

阳昭素来倔强的眉眼弯了弯，难得的轻声细语，却殊无笑意：“我也一直这么以为……”/p

打断她的是远处马蹄声，只一个，孤身单骑，却和着萧萧朔风生生踏出了万马奔腾的气势。如同风君亦飞沙相送，马蹄渐近，那女子坚硬嗓音又响在耳边：“咬死自己的选择，俱千万人，吾往矣！这是魏家行棋，乃至行军的要义。”/p

俱千万人，吾往矣！/p

梅驿脸色一变。阳昭听了听，不屑道：“来救你了。当真是有情有义。”/p

梅驿顿了顿，忽然反手抽出一个御林军的刀，毫不迟疑的刺入自己左肩，血染了半边狐裘。他就那样带着没至刀柄的刀，伶仃的立着，声音冷静到极点：“阳昭，如果信我，你就先走。我会给你一个解决。”/p

阳昭伸手，似要替他拔出刀来，手指刚触到刀柄，梅驿就不动声色后退一步。阳昭的手僵在半空中，颤了颤，若无其事的收回来，道：“你根本不用这样。你明知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拒绝不了你。”/p

我赶过去，见到的就是空无一人的山路，唯有梅驿昏死在路上，雪白狐裘上血色朱红画了半身梅枝。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放到马上，自己却膝盖一软，再没有力气站起来。/p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人畜无害的模样，仿佛他断绝了一切生机，永远就这样睡下去。/p

他醒来是两日后。/p

我不眠不休整整两日，他醒来时正困意连绵，然我睡的浅，他只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就把我惊醒。我先喂他喝了点水，搁下碗后问他：“伤口还痛吗？”/p

他摇摇头，反问我：“你呢，没受伤吧。”/p

我静了静：“没有。”/p

他似是累了，靠着枕头微微合了目。我看他看了很久：“你要不要再喝点水？”/p

“不用了。”他没有睁眼，却准确的握住我的手，“手怎么这么凉？”/p

我轻轻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另外，姚衣也没事，风月也只是被流箭所伤了手臂，并不严重……”明明是报安全的话，我却说的无比艰难，我深吸一口气，在他掌中，拳头却无可抑制的收紧：“你知道吗，十公死了。”/p

他霍然睁眼：“什么？”/p

“他们攻上来，我中了毒，毫无防备……十公带着一队人去挡，在山南的峭壁那里中了埋伏……这次朝廷不过几千人来袭，而漠诏山几乎损了一半兵力，自我占山起军八年来，从未如此惨败过。”/p

再复述这些事实，本以为会艰难到口不能言，可是悲伤到麻木，似乎就没有那么悲伤了。我闭了闭眼，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是无意识的重复最后一句话：“我从未如此惨败过，从未如此……”/p

忽然重心撤空，梅驿抓着我的手腕，猛地把我抱进怀中，那样紧，仿佛真的怕我下一秒就消失。他附在我耳边低声说：“魏衣，想哭，就哭出来。”/p

我想回望他，却被抱的太紧，动一动都是困难。我喃喃的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哭呢，我怎么可能哭出来呢？我……这是……什么？”/p

我怔怔的看着他白衣上清晰的水痕，如暗色的云般，渐渐氤氲。我下意识的摸了摸眼睛，才发现满手的湿。/p

“就这样，魏衣。哭出来。”梅驿怜惜的抚上我的长发，语气轻柔的仿佛劝诱：“这并不软弱，哭出来。”/p

我惊惶的摇头：“我怎么可能……”抽泣声却越来越大。他缓缓抱紧我，那样温暖，仿佛从此就有了依靠，就有人，无论风雨都护着你，都不会离开你。/p

我终究是无力了，在他怀中痛哭失声。/p

昏天暗地中他低声说：“魏衣，不要怕。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只要你不走，我就一直陪着你。”/p

他叹口气，埋进我的肩窝：“我不会负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