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琏在外头这一日, 也累的有些倦怠之色, 进门便先换了衣裳, 倚在炕上坐了, 平儿忙端过茶来。贾琏接了茶也只呷了一口,便道,“你们也都累狠了, 且自回去歇一歇罢,我和你奶奶也早些歇着。”
平儿应了, 带了小丫头子自出去。凤姐见贾琏有些郁郁, 便道,“二爷这一日也累的紧了, 不如早些歇了罢。”
贾琏道,“外头不过是那些事,里头倒是亏得你精细。只是林姑父这一年间一向是不大管咱们家的事,今儿却呼喇巴的将林妹妹留下来, 倒教我这心里头颇有些不安。”
凤姐在他身边坐了,低声道, “老爷可说甚么了?”
贾琏道,“老爷并未多说甚么,只吩咐教我们好生关照林妹妹多些。我想着你一向是最疼林妹妹的,倒不用多嘱咐你的。“”
因想起一事来, 道,“倒是宝玉丢的有些蹊跷。偏又赶上老太太这件大事出来,倒有些分不出人手-------”说着便低声道。“依着你看, 会不会是大嫂子和兰儿,?”
凤姐心里暗忖,终究是堂兄弟,果然血浓于水。只她是回过太虚幻境的人,自然知道李纨虽说也不是甚么省事的,宝玉此番丢了倒真的不是她的手笔。那厮本就是一块顽石下来历劫,如今也不过是何处来何处去罢了。只是此事说出来太过离奇,谅旁人也未必信,倒不如只做不知的好。
故而亦低声道,“如今二太太没了,宝玉又是个不管事的,养在府里也不过是多养个闲人罢了,依着我的想头,大嫂子未必容不下他。况且大嫂子方接手管家,宁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再者,并不是兰儿一面之词,还有那么多小厮跟着呢。我也不怕和二爷说,扫云和伴鹤早些年便是咱们的耳目,这两个是再不能扯谎的,依他俩个的说辞,兰儿说的句句都是实情。二爷若是心里头放不下,明日便依旧打发营里头的人出去寻访寻访也就是了。”
贾琏微微笑道,“既如此说,倒是我一时想岔了。只是总不能就这么撂开手去,明儿我和环儿商议,倒教他指派几个人依旧出去找找罢。”一面又道,“怪道林姑父将林妹妹留在咱们这里,想来也是忖着你如此精细。”
凤姐便轻轻拧了他一把腰肉,说道,“不知我这些年操心操肺的为的是谁?二爷还说这般风凉话。”
贾琏见她娇嗔,忙搂住道,“好二奶奶,是我一时忘情胡说,且饶了我这一回罢。”一面说着自己也掌不住笑了。
凤姐便也笑了,道,“林姑父并不是行事没有章法的人,料着必不至于有甚么大事。今儿二爷也累的狠了,不如早些歇着吧。”说着亲自替贾琏宽衣,夫妻两个相挽就寝。
果然第二日贾琏并贾环便在营里面指派了几个人出去四下里查访宝玉的下落。谁知宝玉偌大的一个大活人,竟似泥牛入海一般,半点踪迹皆无。那些兵卒都是擅于打探各色消息的,打探了两日却是一无所获,也各各觉得十分蹊跷,只得空手回去复命。
贾环原就和宝玉十分生疏,且宝玉终究是王夫人的嫡子,若说心里毫无芥蒂,那也是不能。如今见王夫人母子这般下场,私心里隐隐的只觉得快意,只不肯在贾琏跟前露出来罢了。听了兵卒的回话,便自去寻贾琏说了如此这般,并非是这些人不肯尽心,委实是毫无头绪无处寻来。
贾琏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见如此也就无甚话说,只回来和凤姐说了一回也就罢了。且贾母头七刚过,朝堂上便翻出一件大事来,越发顾不得宝玉了。
吏部尚书林如海在朝堂上忽然出列启奏圣人,言说忠顺王府私藏兵器,蓄意谋反。圣人大怒,斥责林如海信口雌黄欲待治罪,岂知林如海竟要拿自己的人头作保,只说证据确凿绝非诬告,又有孔嘉在旁也情愿和自家泰山连坐,旁边紧跟着又出来数个情愿连坐的,只看得朝堂上诸人目瞪口呆一时竟有些应变不来。
故而圣人一面扣住林如海和孔嘉,一面立时派了禁卫军将忠顺王府团团围住,又令几个心腹武将拿着自己的手谕,将忠顺王府并忠顺王爷在京郊 的几处别院掘地三尺的抄捡,果然在王府地下密道里头抄出来许多私铸的兵器及无数禁物,并有已绣好的龙袍数件。
待禁卫军呈上龙袍,朝上这些文武官员便知忠顺王爷此番恐难翻身了。------从来精明人都是见风使舵落井下石,再无热天赠扇雪中送炭,不过数日朝堂上弹劾忠顺郡王诸般不是的折子便堆积成山,有强取豪夺草菅人命,有卖官鬻爵,有苛待府中奴才磋磨致死,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更有往日和忠顺郡王颇为亲近的几家,只恨不能早些和忠顺府撇清干系,如今偏要亡羊补牢,竟密奏了许多忠顺郡王私下里头的谋逆之语。不过数日之间,这桩案子竟是做的铁案一般。
待太上皇得知此事欲待插手,不啻隔岸观火一般,竟是无计可施。忠顺是太皇贵妃之子,当日太皇贵妃极受宠爱,生了儿子越发烈火烹油,若不是太后当年手腕利害,只怕圣人的太子之位也要让给忠顺。饶是如此,太上皇退位之后也时常的将他传进宫里与太皇贵妃共叙天伦,依旧十分宠爱。
只是谋逆之事非同小可,且已闹得人尽皆知,老圣人原想着林如海是自己当年钦点的探花郎,这些年对他私下里也颇多拉拢,谁知他竟真是新帝的心腹,一时只恨的咬牙切齿,待要动用暗卫出这口气,却被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