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之站起来,不慌不忙地回答赵静章:“写诗词,当然是为了进行文学创作。”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明白赵静章想要问的不是这个,而是易之为什么非要去触碰保守派和激进派之间紧绷的那条线。然而按照赵静章的问话方式,易之这么回答也没有错,只是一群人怎么都觉得,难怪易之能在风雨欲来的时候还写出那么多同样敏感的东西,就是他现在这样面对作为国学大师,保守派代表的赵静章的时候的态度,就已经显出他不同寻常的一面了。
说到底,易之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将来会和赵静章之流比肩,因为这样的想法,他在现在就不会随意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作为文化圈的前辈,赵静章的确值得敬佩,否则易之也不会连续听他的课听了这么久。然而太过崇敬一个人的后果,就是永远都不能超越这个人。易之的目标不是赵静章,他不敢说自己能做到后无来者,但他希望自己在文化圈子里,能够达到前无古人的高度。
如果是其他人,站在赵静章的高度被易之这么一个还算是籍籍无名的人如此对待,脾气稍微烈一些的都要怒不可遏了。但赵静章到底是赵静章,从小接受标准儒生教育的他,虽不敢说温良恭谦让每一样都做好,但面对一个后起之秀,予以一定的宽容忍让,却是能够做到的。所以他只是准确了自己的问话,说:“我的意思是,你这段时间的诗词,都是将激进和保守的内容放在一起的。而众所周知,这样的作品可以算是前无古人,而且并不被大众所接受。你为什么要这样写呢?”
赵静章的反应显得风度翩翩。而易之却恍如不领情一般,笑了笑,反问对方:“真的不被‘大众’所接受吗?”
教室里的学生开始哗然,大多是觉得易之太不给赵静章面子的。赵静章是什么身份?以他的文学建树和名望,谁能不给他面子?特别是在赵静章都明显做出了退步之后,易之还能这么顶着对方。当即,教室里面的学生几乎都下了同一个判断。易之,一定是个极端的激进派,所以面对保守派代表者的赵静章才会摆出这样的态度。
赵静章没时间去理会其他人的想法,易之的那句话,仿佛瞬间刺入了他的心口,让他一惊。
询问易之的时候,赵静章没有多想,只是想当然地就说出了一句易之这样的格式不被大众接受的话。然而当易之反问他的时候,他才发现了自己的错误。易之说的大众,是真正的大众,不□份地位的人民。赵静章所说的大众,则是文化圈子,是他周围的人,是他自己。
真正的大众,是否会接受易之这样的作品,还用说吗?
不是所有的人都懂什么骈四骈六,不是所有人都明白什么叫做魔幻现实主义,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诗文中间的每一个用典,真正可以流传千古的作品,是可以不通过这些附属手段却能够让人通过文字感受到美的。即使没有人去列出文学中间的种种知识,文学仍然会发展,而保守派和激进派之间强行划分了文学作品的界限,就真的是正确的吗?或许放在后世之人看来,这样的举动也是毫无意义的。
就好像瞬间被人指出了盲点,赵静章努力平静着自己的心情,思绪有些凌乱。
不对,不对,不应该这么想。如果是单纯的文学,这是一回事,而如今中华的情况,却绝不是单纯的文学问题。表面上看起来这不过是文学形式的区别,实质上却是激进和保守哪一种方法才能救中华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任何退步的余地。
看着赵静章的眼神变化,易之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最终没有起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但他并不觉得沮丧。当头棒喝这样的举动实质上只会在对那些本来立场就不够坚定的人起作用。对于赵静章这样有着自己坚定的理想和立场的人,不管他的理想和立场是否真的是正确的,再怎么深刻的话语都不能轻易改变他们的立场。
理想之所以为理想,正因为它不可磨灭。即使有再多的磨难和挫折,它都能够一次又一次抬头,提醒着理想者,奋斗。
“看样子我们的想法并不一致。”赵静章明白,易之既然能用一句话让自己动摇,那么自己也就不能轻易动摇对方,所以他只是这样说。
易之轻轻勾起嘴角,“姑且,求同存异吧。”
这一句话又让赵静章愣了愣,求同存异?将这个词在口中咀嚼一番,越发感觉这个词的精妙。易之本身也不算是激进派的人,事实上,从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一切,他根本就是个中间派,如此,说出这个词倒也算是合适。赵静章点点头,算是赞同了易之的话。
两个人的对话中,沉默思索的时间实际远超说话的时间,饶是如此,在教室中的学生们也没有几个能够真正理解易之和赵静章交换的信息,他们只是从表面上的一切觉得这番对话中,作为激进派的易之对赵静章摆出咄咄逼人的态度,而后赵静章却颇有气度地避让了。外人听着,会觉得这件事上赵静章彰显了传统文人的风度,可这里是大学,在教室里面坐着的人,不管智商多高,却都是热血青年。见证了这样一幕的他们,即使口头上说着易之做得太过分,却忍不住还是会想要像易之这样,狂傲地和一位大师针锋相对而不落下风。
无形之间,因为误会,易之竟然让不少学生的立场开始向着激进派转移了。即使这些人立场转变的根本原因只是为了浅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