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周七姐,安若墨不敢怠慢,连忙叫安喜几个小厮将银两分开存做十余张银票,即日便动身向订绸缎的织工茧户家里头去。算上在路程上耽误掉的时间,现下再不动身,可就眼看着要来不及了。
安若墨做这样的安排,原本也只是想着去那些织工家里头,还是分开的小额银票要方便些,省得取了银子,那火耗还要算进去,便不大划得来。却不曾想,若没有这小小一点儿细心,她真的就可以去死了。
——安喜安乐两个一同南下,安家只剩下几个丫头子,原本也是盼着他们早日回来的。可不到三日,当安喜失魂落魄地出现在铺子门口之时,安若墨却恨不得再也不要见到他。
两个人分开带着银票,其中安喜带着四百五十两银票,安乐那里只有二百五十两,可偏生是安喜被人瞄上了,也不知是在哪家客栈打尖之时,叫人将四百五十两银票全部盗了走。
那还能有什么法子?安乐继续南下,安喜只好赶回来报告,那哭丧的脸和往下耷拉的声音,越看越是丧气,可安若墨却没心思同他计较了。
她听得此事,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啊。周身上下都如同被冻在了冰块之中,竟然没有一点儿温度。
何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只有那二百五十两银子,说到死也最多只能订到够卖小半年的货品。之后的日子怎么办?她好说,安家还有土地,定然不至于饿死,可那些伙计们呢?铺子呢?就这么完蛋?
四百五十两银子,在安家的仓库没有着火之前也不是小数,但断断不至于严重到如此刻这般能把她逼得想死。
这是再也没有办法了,她再也没有人可以借。至于安胜居的那些个生意伙伴……算了吧,人说商人无利不起早,她若是再去和他们借钱,能不能借到是一回事,借到了能不能还得起,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而若是闹腾得太大,叫当初便想卖了这铺子的安家族老们听说了,情况便彻底无可挽回了。那些个族老们,可一个个都觉得这铺子放在这里会对安家的声望造成持续性不可逆转的损害的,若是能把这铺子卖掉,让这一支族人抛弃“商”的卑微身份,他们是乐意之极的。
安若墨如今也只能咬着牙硬撑了。即便只有二百五十两银子的货,那也得先把生意做起来,多开一天铺子,说不定就能见到多一线的生机。
别的不说,她不是还能做裙子做衣裳么?不是还能当当时尚顾问么?或许这也能挣到几十两银子呢。这数字比起那四百多两遗失的,自然微不足道,可聚少成多,总是胜过没有。
这上天呐,就是要把人逼到这不能走的路上去!你越是想做成什么,就越做不成什么。万幸的万幸是那二百多两银子还没丢,否则她明年连周七姐的帐都还不上,那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想到自己竟然到了这一步,安若墨便益发恨那韩掌柜——如若不是他出卖了安家,又放了一把火烧掉了安家的仓库,自己何至于走到这样的绝境?此人,她是断断不能宽恕的。
不管他是不是有妻儿老小,单是他这挖绝户坟敲寡妇门一般的缺德行径,她便一定是要报复的了。可现下,她能做到的,就是让全锦西县都知道这家伙装疯卖傻极其没道义——这能怎么样呢?他是能活不下去,还是能掉哪怕一块儿肉?
人要是无耻到了能自己装疯的地步,别人怎么说,对他都是没有区别的。对待这般无赖的唯一办法,就是剥夺他的利益,让他真正受到伤害,不管是伤人还是伤钱,总之真的让他痛苦了,那才像话!
安若墨是这么打定主意了,她打定主意的事儿,一定会有办法。
她要把铺子经营下去,她还要所有妨害她的人吃到他们该吃的苦头!不管是韩掌柜还是那唐书珍,一个都逃不过去。
而上天待她,竟然还没有绝情到把她逼到无计可施的地步——过了两三天,安若墨熬了半夜做裙子,清晨正是困倦难醒之时,外头传来了安喜疯狂的叫唤:“二姐儿!二姐儿,有救了,有钱了!”
安若墨这一夜是在案几边靠着就睡着了的,连外头的衣裳都没脱,正是累得半死,不遇到譬如地震,打雷,邻居丢爆竹之类的事儿都醒不过来的情形。可偏生听得“有钱”俩字就立刻清醒过来,几乎是电击一般窜起来,也不顾自己形象可憎,推门便问道:“怎么?”
安喜手上挥动着一张银票,声音都颤抖了:“不知道是谁,在咱们门口放了这个!还带了张纸条,姐儿您看!”
安若墨忙接了银票,那上头正是不多不少四百五十两银,天下通兑。而纸条上头,正写着“物归原主,万望当心,玉兆拜上。”
她怔了一下,玉兆是谁?难不成是玉姨娘的亲戚?之后便恨不得捶自己两拳,玉家要是有这么富贵的亲戚,还至于把闺女卖到人家宅子里做丫头么!玉兆玉兆,那分明就是把珧这一个字给拆了而已啊。
唐书珧,又是他!
安若墨说不上自己对唐书珧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态度……当一个人总能及时地帮到你的忙的时候,你应该感谢人家。可是,如果每一回帮忙都帮得这么恰到好处,这本身就不正常了。
当然,唐书珧是唐家的人,他知道些自己所不知道的,唐书珍要对付安家的谋划,因而能提前示警也是有可能的。可是,她对唐书珧来说有什么价值?为什么唐书珧要帮她,难道是他想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