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二年,十二月十九,多云。
明安。
较之以往,今年的冬天似乎要更冷一些。距离新年仅余十一二日子,家家户户已将置办年货提上了日程,走在明安城内大街小巷,随处可见裹着大衣的百姓开始忙进忙出打扫的身影。
明明距除夕还有些日子,这便开始着急了。
这就是百姓,凡事倘若有个值得期盼的念想,便忍不住一早就开始忙活准备。
安正则今日没乘马车,从东街的相府到皇宫,一路距离并不算近,他却就那么沿着街道步行。一身粗布长衫,颈上裹着厚实的围巾,将眉目如画一张脸遮去了大半。
一路走一路看,明安城百姓在腊月里忙忙碌碌,面上却是含着笑意的,颇让首辅大人欣慰。
安正则瞧着这样的场面一直转过了两条街,远远的,皇宫华丽的飞檐终于映入眼帘,他停住脚步,低头将袖口的衣料往外拉了拉。
走了这么多路,身体却还是冷的。安正则面无表情地想,不知明日的气温比之今日会如何,不知明日的京城里,百姓会是怎样的状态。
毕竟明日,要发兵了啊。
他走至皇宫门前时被侍卫拦了下来,那小哥鼻尖被冻得红红的却仍旧十分敬业,拦住安正则铁面无私地道,“皇宫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安正则将围巾往下一拉,将面目整个露了出来对着他一笑,“是我。”
“安、安相?”侍卫小哥一愣,有些不确定地回问。
从景德至宣和,安正则可谓皇宫的第一常客,何况丰神俊秀公卿fēng_liú,他自然是认得的。只不过今日的安相没同以往一样穿着齐整的朝服,而是一袭朴素装扮,委实出乎他意料。
“嗯,”安正则弯弯嘴角,声音有些沙哑的低沉,“本相可以进去了么?”
侍卫小哥连忙侧身让路,“安相请。”
看了看日头,估摸着时间还不算太晚,早朝应该正在进行中。
他今日出门的时辰委实是早的,只不过靠着双脚走了一路,到皇宫时便已赶不上早朝。
为相二载,仕宦数年,这倒是安正则第一次迟到早退。
约莫这个时候,段蕴应当已经将明日发兵阳城的消息宣布给了百官,安正则想象了一下明德殿里瞬间炸开锅的情形,按按眉心,忽地有些疲倦。
便没去明德殿,选了条绕远的小路,直接去清和殿等着她。
一盏茶的时间后,段蕴进门。
不出他所料,小皇帝果然一见他便不满地哼唧了一声,“朕一早上没见安相人影,牵肠挂肚一整个早朝,你却在这里悠闲。”
“我的错。”安正则低低道了一声。
“平日就算了,今日朕还要宣布出兵的事,那一窝子朝臣七嘴八舌可难应付,偏生你还不在。”段蕴抱怨完了才后知后觉问了声,“安相怎么了?声音为何如此沙哑,莫非是染了风寒不成?”
“昨夜歇息得晚了,许是沾了些寒气,没有大碍。”
“没有大碍也得小心养着。”段蕴分外自然地上前一步,下一刻,温软的小手就覆在安正则掌上,不满道,“手居然冷成这样。”
安正则看着她这模样,笑意便盈了满心满眼,也不顾自己双手冰凉就反过去握住她。
段蕴下意识往回一缩,转首吩咐何弃疗,“去太医署交待杜仲熬碗姜汤。”
“今日早朝,众卿可难应付?”
段蕴思考了下,回道,“虽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人很多,不过场面乱是乱了些,但大体上还能算得上是有序,并没有什么出乎意料的情况。”
“京兆尹是何反应?”
“你说卢继祖?”段蕴皱眉想了半天,“朕似乎不太有印象,他好像……他说什么来着?”
“京兆尹没作太多评价?”
段蕴犹犹豫豫地点了下头,突然又像是记起了什么,“朕想起来了!卢继祖他今日压根就没上朝。”
安正则眸色稍深,又问,“那段清晏呢?也没上朝?”
“不,皇叔今日上朝了。不过皇叔听说朕要发兵的消息后却没说什么,唔……其实他整个早朝都几乎没说过话。”
安正则点点头,“微臣一个早朝未曾露面,可有人问及?”
“有的,曹中书还有李夕恒都有问过安相的情况,朕便说安相今日身体不适。之后宣布了发兵的事,他们便没有再顾得上安相的缺席了。”段蕴叹了口气,“没想到一语成谶,还当真让你身体不适了……”
安正则听她说话觉得可爱,“胡思乱想数你在行。”
“朕让镇国将军先去征调禁军,巳时来清和殿再做部署工作,安相觉得如何?”
“可以。”
。*。*。
十二月十九日,辰时三刻。
韩易蹲在御膳房旁边那个运送泔水的出口数着蚂蚁,一不留神屁/股被人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踢得他一个踉跄差点扑在那群蚂蚁上。
他站起身满腹怨气,一拳捶到卢继祖肉乎乎的肩头上,“抽什么风呢?老子可窝在这闻泔水味闻了一个时辰了,等来的就是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
“莫急莫急嘛,”卢继祖嬉皮笑脸,“呐,我这不是也让你打回来了么。大事在即,自己人怎能伤了和气,韩大人息怒。”
韩易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伸出脚碾死一只蚂蚁,“你反正也没上朝,怎么不换你蹲这闻泔水呢。”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卢继祖继续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