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双魁在广宁府混了半辈子,对府内大小事都了如指掌,他深知这个陈兴的为人,笑面虎一个,最是个“当面是人,背后是鬼”的小人。
这人仗着自己有个姑父在京中做官,就牛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在广宁府里横行霸道,连广宁知府都不放在眼中。偏偏此人是个心眼比针眼还小的,只要有哪家酒楼的生意好过他的聚仙居,他便在暗地里使绊子,非要挤兑得人家买卖开不成,把人撵出广宁,他才肯罢休。
自己就够坏的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他还坏的人,在这广宁府里,贺双魁最不想搭理的,就是这个陈兴。
别人都怕他,可贺双魁却不怕。陈兴虽然对鹤鸣帮里的人一向都是客客气气的,可贺双魁还是不屑于跟这样的伪君子多话。
贺双魁本就是个泼皮无赖,骨子里就带着撒泼耍横的性子,玩命的事做多了,也就不把自己的性命太当回事。
当下便把眼皮一耷拉,身子一拧,把后背掉过来冲着陈兴,对他刚刚开口邀自己和杜益山吃饭的事爱搭不理。
陈兴被人当众甩了个冷脸,心里已经恨上了,脸上也微微带了怒容,不过他很快克制住,又挤出一张笑脸,笑道:“贺老板这是不赏脸啊?”
贺双魁回身就要骂人,陈兴算个什么东西,他凭什么要赏脸给他?
杜益山一把拉住,示意贺双魁不要莽撞。陈兴也算是广宁府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里是食锦楼,还有这么多客人在,真闹起来对他们没好处。
贺双魁强压厌恶,扭头不发一语。
杜益山转向陈兴,道:“既然陈老板开口相邀,我和贺老板就叨扰了。”
杜益山与方云宣的想法相似,要收拾陈兴也别在大厅广众收拾,上了楼,把雅间门一关,想怎么料理他还不是他们说了算?想他们一个是战场上杀过敌的将军,一个是人渣堆里滚出来的混混头儿,还对付不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陈兴,让他讨了便宜去?
杜益山可比贺双魁的身份高,他能答应与自己一起用饭,陈兴一下子高兴起来,喜上眉梢,把手中折扇一合,摆了个“请”的姿势。
杜益山先上了楼,陈兴跟在他身后,不时说笑几句。贺双魁坠在两人后面,悄悄对方云宣道:“这人怕是没安好心,千万多提防着他点。”
方云宣轻轻点头,“我们打开门做生意,难免要跟三教九流打交道,这样的人多了去了,哪天不碰到两个。贺大哥放心,我自有分寸。”
东城食锦楼分上下两层,下面是大堂散坐,楼上则是两溜阁间。一上楼梯便对着一扇屏风,屏风用的是上好丝绣,湖光山色,风景两面不同,一面绣的是大晴天,而转过屏风,另一面就变成细雨蒙蒙,湖面上微微泛起波澜。
陈兴站在屏风前啧舌,“这副屏风少说要百两银子,方老板为了装饰门面,可真舍得下血本。”
又往里走,穿过夹道,进了“梅”字号房,屋子里早坐了一屋子的人,门扇一开,老赵便站了起来,和小于迎了上来,叫贺双魁:“大哥!”
把陈兴吓了一跳。他今日前来只是想探探方云宣的底细,食锦楼异军突起,短短几个月就抢了聚仙居一半的生意,让陈兴又恨又妒。
他这人十分自傲,在他眼中,没人能比得上他的聚仙居,无论是厨艺还是菜色,这广宁府中,他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什么食锦楼,听都没听过,能做出什么好吃的菜来,别看现在生意好,等城里的人们过了新鲜劲儿,客人们还不是要回他的聚仙居来?
可没想到,就是这个让他瞧不起的食锦楼,愣是站稳了脚跟,生意越来越红火,渐渐有了与聚仙居平分秋色的意思。
陈兴再也坐不住了,他派人偷偷打探,可方云宣雇的伙计都很忠心,除了一个“好”字,其他的愣是一句都问不出来,没法子只好又派人去食锦楼买了一桌席面回来,陈兴尝过,味道是好,菜色也新颖,于是更加嫉恨,今日才亲自找上门来,想挑挑方云宣和食锦楼的毛病,明日回去,才好按方抓药,想法子把方云宣挤兑走。
陈兴的腿有点软,他虽然厉害,但那都是背后捅刀子,你让他面对面和这么多鹤鸣帮的兄弟站在一块儿,他吓得慌,吓得肝儿颤。
可人都进来了,自己作死,也怨不得别人,这会儿要认了怂,扭头走了,明天他也没脸见人了。
陈兴暗恨自己,早知道多带点人来了,看来轻视之心不可有,都怪他小瞧了方云宣,今日孤身一人就来了,搞得自己被动了。
杜益山在主位坐了,贺双魁坐在他旁边,又让众位兄弟,“老赵,小于,候爷不是外人,你们也不必拘礼,随意坐吧。”
众位兄弟答应一声,呼朋引伴围桌坐下,一张大圆桌就只剩下门边的位置,留给陈兴。
陈兴连假笑都做不出来了,这不是欺负人吗,门口的位置是菜道,端菜上菜时必走这里,一般只有地位最低的人才坐。陈兴虽是个厨子出身,可自幼家里有钱,又是嫡子,最受宠,后来姑父在京中做了大官,就更没人敢给陈兴脸子瞧,从来都是捧着让着,今日却突然来了个烧鸡大窝脖,让人给来了个下马威,他哪能忍得了这口气。
杜益山他不敢得罪,贺双魁耍起横来当时就能拿刀砍人,陈兴气愤半晌,一腔怒火全转向了方云宣。
“好没有眼力劲儿,方老板,你们食锦楼就是这样待客的?我们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