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将军府来人了,说是夫人让来的,事先连公子也不知道,这会儿那边正乱成一团呢!”
苏凰心中一跳,隐隐有不祥之感。她慢慢顺着手里刚穿过去的一根丝线,极寻常似的问了一句:“怎么这样急,连公子也不告诉?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如意用手上的绢子急急地扇着风,说话也带着灼热的气息:“这就不知了,正园里的人都忙得很,我也是听南徽说来的。只是公子特别知会姑娘,让姑娘轻易不要出去,等情势分明再说。”
段瑾站在府门口,看着从马车里下来的妇人,恭敬地迎上前去:“堂姨母怎么来了?事先说一声,我也可好好安排住所,如今只怕会委屈您了。”
谭裕秋刚被随身带来的丫鬟扶着下了车,听了这话便拉过段瑾的手拍了拍,眉开眼笑:“我这姨甥从小儿就孝顺,对着他亲娘自不必说,从来是无一字不顺不恭的,连带着对我也客气得很,如今出来做了官,也还是一点不变呢。”
旁边立时有人附和:“大人自来仁义忠孝,镇国将军教出来的儿子,自然是旁人所不及的,话说回来,也是堂姨夫人福气不浅呢!”
谭裕秋被段瑾扶上台阶,眼角的皱纹都被挤成了深深的印子:“那是自然,我的好福气可都指着这个姨甥了!从来我疼他倒比疼自个儿的孩子还多,往后还指望他拉扯着我们家那个不争气的呢。”
段瑾微微一笑,只专心扶着她的竹厅,已有丫鬟准备了清凉的龟苓膏上来,段瑾接过托盘,亲自端给她:“天热得很,堂姨母一路过来怕会中暑,所以没叫人上热茶。这龟苓膏解暑最好,堂姨母尝一尝吧。”
深褐色的龟苓膏切成了小块,像一块块润泽通透的玉石,里面拌有淡青色的绿豆沙,更添清爽之气,入口微苦,回味方甘。谭裕秋吃了几口解了暑气,心思也闲下来:“珣儿,你独自一人,在吴郡过得可好?”
段瑾听她话里似乎把“独自一人”特意咬得重些,心中暗猜是不是家中知晓了什么。但谭裕秋不说明白,他便也只装作不懂:“多谢堂姨母挂念,珣儿一切都好。”
谭裕秋闲闲地看着沉入碗底的汤匙子:“哦?都好吗?”她眼中悄然有明了之色,抬眼看向段瑾:“你知道我挂念你,却不知‘儿行千里母担忧’。”
段瑾忙起身躬身行礼道:“百善孝为先,良珣不敢忘记母亲的日夜担忧,却不知堂姨母此话从何说起。”
谭裕秋放下汤匙,缓了神色道:“你也不用这样处处行礼,我虽则是你的长辈,劳你唤我一句堂姨母,但我没和你娘一般嫁个好人家,素日在京里也是混得只比得脸的老妈子好些,这些你都是知道的。难为你这孩子孝顺,从来对我没有不恭敬过。只是我要问你一句,你真不知你娘为何让我来看你?”
段瑾露出疑惑的神色,宛如什么都懵然不知的孩童:“还望堂姨母告诉我。”
谭裕秋道:“听说你府里收留了一个叫花子,善吹箫引凤?”
段瑾听她说得“收留”二字,心中已然猛地一紧,正在想如何推搪过去,又听到她说“叫花子”,知道她所指的正是李昭炽,便放下心来,轻松道:“对,是有这样一个人,是偶然在路边看见的,见他可怜就收留了。不过并没有那样神,只是会点子训鸟的技艺,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远在京中,我娘怎么知道这件事?”
谭裕秋看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你呀,是得好好学着些了,不说你父亲段大将军的威风,就是你母亲的手段,你也远远不如啊!”她叹一口气,继续道:“你可知只要有心,即便相隔万里仍能洞悉对方的一举一动,何况你母亲就只你和琮儿两个儿子,琮儿在身边倒也罢了,你一意要跑到这吴郡来,一年到头不能相见,你母亲怎么能不挂心?”
段瑾默然片刻,歉然出声:“烦请堂姨母回去时告诉我娘一声,珣儿不孝,只知自己到江南游乐,却不顾母亲日夜牵挂之苦。”
谭裕秋笑道:“这个自然,我肯定帮你把话儿带到。你娘听说了这件事,本也奇怪,说这世上哪里真的有凤凰,只怕是讹传了。她只嘱咐要你凡事当心些,收留一两个人不要紧,别传出去给自己招祸就是。”她舀了一口龟苓膏,回味着微苦之后的甘凉,“说起琮儿,他可赶在你前头了。萧丞相家的小姐不知怎么看上了他,非他不嫁,还曾经以死相逼,闹得京中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了。你娘琢磨着萧家门第不差,那小姐又是出了名的美人,配给琮儿倒也是一对佳偶。”说着又笑起来:“更难得是对琮儿一片痴心,娶回来肯定什么都是想着琮儿的。”
段瑾听她提起弟弟的婚事,也高兴起来:“这是二弟有福,他若成婚,我定是要回京相贺的。”
谭裕秋看他一眼:“他若成婚,肯定要在你后头。现在虽是订了婚约,你也知道,不过是让萧家安心的手段。论起正经成婚,长幼有序,他岂能到你前面去?且成婚之后也不当做地方官儿了,你娘每每说来都后悔当时放任你到外头来,陛下那时让你做太子侍书,那是多大的恩遇,你却说贪看江南风景,非要在吴郡住几年不可。你娘想着,住一两年便也够了,催着你早些回京成婚,也好早些抱上孙子。”
一席话说得段瑾也没合适的话应对,谭裕秋却又道:“你也准备着回京吧,你娘已给你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