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多时候,王暝都觉得自己是个很幸福的人。
无论是当初尚为人类的过去,还是化作了妖魔的现在,他的身边都有着许许多多关爱他的人或妖,仿佛从始至终,他都是被宠爱着的那个。
比如说……
“王暝,需要我帮你吗?”
少年抹了把脸上的碎雪,转过身,将脚下的雪花踩得嘎吱作响,向自己的女友露出一个温和而阳光的微笑。
“不必,我还撑得住。”
“而且这小丫头也该好好管教一下了,树立起兄长的威信迫在眉睫啊……”
仿佛艳阳转瞬间被乌云所遮掩,几近可视的漆黑怒气和额上跳动着的血管将王暝变得狰狞而危险。笑容依旧,只是气息从温和变得凌厉而狂躁。
伪装的狂躁。
银发的少女看着他狞笑着用力跺脚,无数雪花被这一脚从地面上震起,如同拱卫着帝王的臣子般萦绕在他身旁。宽大的黑翼从他背后扬起,王暝一把从身旁的雪花中捞出两个雪球,双持着雪球向芙兰朵露追赶起来。
小女孩惊叫着,扇动起背后的水晶骨翼仓皇逃窜起来。一面逃跑,一面向王暝掷来反击的雪球。
“大哥哥是赖皮!说好了不用超自然能力的!”
“我没用啊,是这些小家伙们自愿来到我身边为我服务的哦~”
少年咬牙切齿地狞笑着,句尾甚至有了微妙的上扬音,这一般只有在王暝心底的黑暗冲动爆发时才能见到。
十六夜咲夜就这么伫立在那里,静静注视着业已成神的少年和四百九十五岁的小女孩像两只熊孩子一样打闹着,波澜不惊。
女仆长经常会以为芙兰朵露是刻意的在王暝面前营造出一个天真无邪的形象,而王暝是被欺骗的一方。
可事实证明,这是个错觉。
就好像蕾米莉亚在她面前时会暴露自己与年龄不相符的幼稚面一样,芙兰朵露在王暝面前也会全身心的放松下来。
而且王暝,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很多时候他所欠缺的不过是经验和兴趣,这是一个矛盾,反复无常,难以揣测的人,明明是一个对他人情感很敏锐的家伙,平时又酷爱装傻充愣,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心思单纯而且易于欺骗的连清人。
有的时候对尔虞我诈表现出了浓厚的爱好,有的时候又会极端讨厌这种做派。
时而和善可亲,时而冷漠恶毒。他的内心藏在一座迷宫里,那里面不只有无数陷阱和士兵,还有一个手持双刃战斧的米诺陶诺斯守候着,只有干掉了这只怪物才能被另一只怪物所接纳。十六夜咲夜相信,直到昨天自己终于攻克这地狱级副本之前,她在王暝眼中仍然是可以舍弃的东西之一。
不过幸好,现在不是了。
她终于能够看到最开始的,吸引住她的那个王暝,那个会对着蜷缩在自己怀中的怪物闻言劝慰的少年,尽管怪物怀中还抱着他的头颅。
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之前帕秋莉大人和小恶魔拿王暝来调侃自己的事情,那时以为是个绝对不可能成立的假设,事到如今却成为了不可更改的真实。
命运真奇妙,不是吗?
而且说起来……
“你这个家伙,又在欺负芙兰了reads;!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拔除族内的害群之马!”
蕾米莉亚手持着冰雪捏成的冈格尼尔阻挡在王暝面前,白色的神枪威风凛凛地指向少年的鼻尖,神态骄傲而不可一世。
“是吗?”王暝笑得甚至眯起了眼睛,仿佛有无数的十字路口在他的额头上凸显出来,密密麻麻叠成一片。
“那你就来试试吧!”
少年端起一架雪做成的火神炮,炮口喷吐着暴雨般的雪球群,用足够的火力压制住了永远鲜红的幼月和恶魔之妹,并伴随着王暝小人得志般的狂放笑声。
似乎大小姐在王暝面前,也是一副丝毫没有戒心的样子呢。
十六夜咲夜捏了捏手指,如此想道。
总觉得不只是二小姐在起作用,这回还是我的错觉吗?
“年轻真好啊,咲夜,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去玩?”
“帕秋莉大人,骤然接触冷空气对哮喘不好……”
七曜魔法使轻轻咳嗽了两声,在十六夜咲夜身旁站定,任由小恶魔为自己披上厚重的裘衣。
“帕秋莉大人。”
女仆长向紫色的魔女行了一礼,然后才回答她的疑问。
“我对这种游戏没什么兴趣。”少女顿了顿,然后坚定地说出了这样的话语。“而且帕秋莉大人您也并不衰老。”
“哈,一丝不苟的咲夜竟然也会恭维人了,果然是因为某个小混蛋的关系吗?”
显然十分受用的魔法使挑了挑眉,揶揄地看向女仆长。
“人总是会变的。”
咲夜微微垂首,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帕秋莉大人,您身体不好,还是赶快回……”
“嘭!”
“呜哇啊啊啊啊芙兰快逃!这里由我来拖住!!”
“姐姐大人!!!”
“你们以为还有谁能逃走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十六夜咲夜和小恶魔不约而同地注视着被破碎的雪球覆盖满整个脸庞的七曜魔法使,纷纷在心底为那面正在胡闹的三人祈祷起来。
希望他们的下场不会太过凄惨……
“不行!火力太猛了!可恶,至少要让芙兰……”
“姐姐大人!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走的吗?!”